薛媽似乎明白了什麼,更是連話都不敢說了,怕自己失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車内氣氛,瞬間死寂。
醫院内,濃濃的消毒水陣陣刺鼻。
江清檸是在一陣又一陣想要吐又吐不出來的晨吐中清醒過來。
她虛虛的靠着床頭,胃裡像是有台抽水機,不停的往上湧着酸水,卻是什麼都吐不出來,惡心的她很難受。
“大小姐,你醒了?
”薛媽提着保溫盅疾步走來。
江清檸眉頭幾乎都擰成了死結,她啞着聲音道:“想吐。
”
薛媽拿着垃圾桶,“您慢點。
”
江清檸搖頭,“吐不出來。
”
“你昨天什麼東西都沒有吃,怎麼還吐得出來。
”薛媽替她拍了拍背,“好一點了嗎?
”
“難受。
”江清檸渾身無力。
薛媽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有點發燒,肯定是凍着了。
”
江清檸這才想起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着急道:“他出來了嗎?
”
薛媽點頭,“有位趙先生送您來醫院後就去把沈先生接回去了。
”
“趙先生?
”
“嗯,他說他叫趙勤然。
”
“原來是他。
”江清檸躺回床上,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麼,她緊緊的抓住薛媽的手,慌亂道:“他有沒有知道什麼?
”
“大小姐想問什麼?
”薛媽把白粥倒了出來,“您想問他知道您懷孕的事嗎?
”
江清檸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不知道,但他說了很奇怪的話,說您是流産了,要好好休息。
”
江清檸扭頭看向窗外,“今天沒下雪了啊。
”
“大小姐您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
“薛媽,我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江清檸故意轉移着話題,“我好像有點餓了。
”
薛媽一聽這話,忙不疊的把白粥端了過去,“多少吃一點。
”
江清檸攪着粥碗,目光灼灼的盯着被薛媽熬得入口即化的米粒,視死如歸般咽了一小口。
不到兩秒,咽下去的粥又一次悉數的吐進了垃圾桶。
薛媽擔心極了,“你這樣可不是辦法啊。
”
“沒事,我能吃。
”江清檸硬着頭皮又吞了一口。
“嘔。
”下一刻,連帶着膽汁都一并吐了出來。
薛媽不知所措道:“咱們先不吃了,不吃了。
”
江清檸挺屍般躺回床上,眼窩都快凹進去了,完全瘦的脫形了。
薛媽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剛一轉身便看見匆匆趕來的江父。
江來神色慌慌,“清檸怎麼樣了?
”
薛媽心疼道:“還是什麼都吃不進去,醫生說今天估計要打營養劑了,不然她這樣子别說孩子了,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
”
“睡着了嗎?
”江來推開了一絲門縫,瞧着卧躺的孩子,也不忍再驚醒她。
“有點發燒,睡過去了。
”
江來皺緊了眉頭,“你有沒有問過醫生——”他有些難以啟齒。
薛媽道:“問什麼?
”
江來權衡利弊,說着:“這個孩子可不可以不要了。
”
薛媽瞠目,“老爺,您這不是想要大小姐的命嗎?
”
“你怎麼這麼說?
”
“如果大小姐不要這個孩子會讓您知道嗎?
”
江來反應了過來。
“她肯定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才會回家的,不然她早就、早就打掉了,還會留着讓您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
江來歎口氣,“可她這樣下去,外人知道了,該如何猜忌她?
”
“您就沒有想過讓孩子他爸負責嗎?
”薛媽問。
江來反問,“我連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怎麼負責?
”
薛媽總算明白了,何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小姐表現的這麼明顯,老爺卻是睜眼瞎啊。
江來一個頭兩個大,“清檸這邊你先看着,陳思還在昏迷中,離不開人。
”
“我會守着大小姐的,您不用擔心。
”
……
陽光明媚,屋檐下積壓的雪漸漸的融化,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在了草坪裡。
沈氏頂樓,一人沉默中俯瞰着大樓下的車水馬流。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下一刻,來人推門而進。
江城笑意盎然道:“油田已經進入了待開發狀态,預計這周就會動工了。
”
“科意目前投資了多少?
”沈烽霖轉身,問。
江城的臉上是挂不住的笑容,他道:“聽說傾盡财力,畢竟大開發,必須得背水一戰。
”
“科意與沈氏投資的這個項目一共注入了兩百億資金。
”沈烽霖閑坐在沙發墊上,那慵懶的姿态,與往日的一絲不苟截然相反,倒是多了幾分溫和從容。
江城不置可否,“隻要油田項目一開發,科意的資金鍊很快就會斷裂,如果在這個時候沈氏宣布暫停項目,科意的這兩百億怕是抽不回去了。
隻是——”
“我們的三百億也會被套牢了。
你想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對嗎?
”沈烽霖打斷他的話。
江城聳聳肩,“你開心就好。
”
“有煙嗎?
”沈烽霖朝着他伸出手。
江城啞口。
沈烽霖再道:“給我一支。
”
江城不敢置信,“你什麼時候也抽煙了?
”
沈烽霖将香煙抽出一根,咔嚓一聲火光燃燒過煙蒂。
他輕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缭繞在眼中,徐徐煙氣,将他整個人襯托得如夢如幻,不染半點纖塵。
江城道:“江小姐鬧出那樣的事,老爺子怕是很生氣吧。
”
沈烽霖抖了抖煙灰,“她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
“雖然她是被蘇菲娅這個女人逼得,但我覺得她把話說的太絕了,做得也太絕了,畢竟誰都知道她有這樣的動機,利用你報複沈天浩,動機太刻意了,再者孩子也打掉了,這不是故意撕兩老的心嗎?
”
江城不好再說了,他很明白,江清檸這樣做,毫無轉圜餘地,就算沈三爺不計前嫌,沈家也不是任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
“我很愁。
”沈烽霖看着指尖的煙頭,他很不喜歡尼古丁的味道,卻下意識的想要依賴它帶給自己的麻痹感。
江城不明,“你愁什麼?
”
“你知道的,我不會哄孩子。
”
“……”
“更何況還是個熊孩子。
”沈烽霖熄滅了煙頭,“你向來身經百戰,跟我說說,怎麼哄女孩子?
”
江城嘴角抽了抽,從出生到現在,三十幾年來,他沈烽霖何時有這麼低聲下氣請教别人的時候?
他一聲令下,京城裡有多少人身先士卒的替他運籌帷幄?
還生怕自己來遲了入不了他沈三爺的眼!
這倒好,他竟然求教自己怎麼哄女孩子了?
重點是江清檸辜負了他,他還想着把她哄回來。
這怎麼那麼像是……犯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