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我對不起你
卓易霖沒怎麼猶豫便回複道:“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跟你姐身邊,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未來還會有自己的家庭。
小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
“可是,我跟我姐怎麼辦啊……我要照顧她,我連養活自己都不行,萬一她情況又惡化了……這世上就剩我……”馮茹哭哭啼啼,根本聽不進理智的話。
卓易霖有些抑郁煩躁。
這麼多年,他自認為無論是報恩還是人道主義,自己都算仁至義盡了。
就算他要抛下不管,隻負擔經濟壓力,也說得過去的。
可他是醫生,他穿着這身白大褂,成為了救死扶傷的代名詞,那就比普通人更要多一份憐憫之心。
所以,幾經思量,他還是無法狠心挂斷電話,隻好安慰:“我會盡快趕回去,現在我要跟醫院方面溝通一下,先挂電話好嗎?
”
馮茹聽他說盡快趕回,終于冷靜了些,又确定了好幾次,才結束通話。
卓易霖身後,陪着孩子們玩煙花的千千等人早就發現了他的異樣。
看着兄長的背影,見他落下手機,千千走過來問道:“哥,出什麼事了?
”
卓易霖撥了醫院那邊的電話,同時解釋:“馮倩情況突然惡化,正在搶救。
”
卓嶽栾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
你之前不是說恢複得挺好?
”
“馮茹說,吃東西時嗆住,可能引發了癫痫。
”
卓易霖是醫生,按照馮茹的描述,他大緻能做出判斷。
癫痫是與腦部有關的神經系統疾病,馮倩本就是由于腦部遭受重創而成為植物人,行為退化,語言功能萎縮——在特殊情況下,由于某種強烈刺激而誘發癫痫,也不是沒可能。
通常來說,癫痫發作時很恐怖,但發作之後陷入昏睡,醒來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但馮倩情況特殊,如果發作時不能及時幹預治療,很可能再次陷入長期昏迷狀态,或是直接危及生命。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那邊一直無人接聽,想必醫護也正忙碌着。
卓易霖放下手機,轉身看向父親跟妹妹,短暫一思量開口道:“爸,我可能要提前走。
”
千千急忙問:“提前到什麼時候?
初二你跟費費訂婚呢,什麼都準備好了。
”
卓易霖沒說話,心裡天人交戰。
他跟費雪訂婚之事,所有的親戚朋友都通知到位了,如果現在取消,費雪肯定會生氣的,費家也會對他不滿。
思忖片刻,他為難地道:“隻能等訂婚一結束,我當晚就走……”
“那這事,你跟費費商量去……說好初六走,你多陪她幾天的,現在因為馮家姐妹你又食言。
”千千多少偏袒自己這邊的人,想着兄長身後那些撇不開的包袱,她心裡也為閨蜜抱不平。
“嗯,明天過去拜年,我再跟她講吧。
今晚除夕,還是不跟她說這糟心事了。
”
千千也覺得大過年的,能晚一天說就晚一天吧,點點頭沒有擅自透漏。
————
翌日,初一。
一大早,卓易霖便帶着豐厚的禮品去費家拜年。
路上,兩人打過電話,費雪早早就在門口候着。
看到男友的車駛進庭院,費大小姐立刻高興地跑過去,隔着車窗玻璃就在跟他甜蜜擺手了。
卓易霖看到她燦爛的笑臉便覺心情大好,下車後,一個很自然地伸手,一個很默契地擡手,兩人便抱在一起。
“新年快樂。
”
下一秒,兩人又甜甜蜜蜜不管場合地點地親了親。
屋裡,費雪的小侄子睿睿恰好看到這一幕,蹦跳着回頭嚷嚷:“姑姑跟姑父親親,好羞羞哈哈哈。
”
費媽媽陪着客人聊天,聞言趕緊示意孫子别大嘴巴,這丢人現眼的。
“走吧,後備箱拎東西。
”兩人親熱完,卓易霖寵溺地揉了揉女友的發頂,攬着她走向車尾。
看着後備箱快塞滿的各種高檔禮品,費雪皺眉,“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
好像來我家扶貧似的。
”
“第一次來拜年,這是禮儀,快,過來幫忙。
”東西太多,卓易霖一個人搬不下,便把那些輕便的整理好提給費雪拿着。
兩人相攜進屋,費媽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見準女婿這麼客氣有禮,費媽媽臉上心裡都洋溢着滿意之情,連忙熱情招待。
“姑父,給你拜年了,恭喜發财,紅包拿來!
”睿睿活潑調皮,一看到卓易霖進來,馬上嘴甜地叫人,雙手作揖恭賀。
費雪臉一紅,“去去,誰讓你亂喊的,叫叔叔。
”
還沒結婚呢,喊什麼姑父,她不要臉面的麼。
可虎頭虎腦的睿睿卻說:“姑姑,我媽媽說了,你的老公就是我的姑父,我沒叫錯啊。
”
費雪輕賞了一記爆栗子:“他還不是我老公呢。
”
卓易霖被這一聲一聲“姑父”喊得心花怒放,放下禮物後連忙從兜裡掏出兩個紅包遞過去,“睿睿,新年快樂。
”
費雪睜大眼睛,“你還真準備啦?
哪有來我們家裡還給人發紅包的道理。
”
卓易霖滿眼笑意,低聲道:“給晚輩派紅包是應該的,圖個喜慶。
”
啧啧,都自诩為費家的長輩了。
年初一,時不時地便有親朋好友或是左鄰右舍過來串門拜年,費媽媽一直忙着招待,都顧不上卓易霖。
費雪正好趁機拉着卓易霖進了自己房間,還不忘把門關上。
轉過身來,兩人視線對上,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卓易霖藏着心思,暗暗愧疚,不由得主動拉過女友緊緊抱在懷裡。
費雪感受到他的異樣,好笑地問:“怎麼了?
突然變得這麼黏人,都不像你了。
難不成,明天要訂婚你緊張?
其實,我也有點緊張呢,早知道不搞的這麼隆重了。
”
她自顧自地說了許多,卓易霖抱着她,把臉埋在她頸側,深深呼吸。
沉默片刻,他才低低開口:“小雪,對不起……明天我們辦完訂婚宴後,晚上我就得走。
”
費雪輕輕推開他,不解:“走?
走去哪裡?
做什麼?
”
卓易霖皺了皺眉,雖千萬個不願破壞女友的好心情,可這事不得不坦白。
“馮倩病情惡化,昨晚手術後,還沒脫離危險期。
醫生說,情況不樂觀。
馮茹一個人在那邊,孤立無援,情緒崩潰。
我思來想去,還是得早點過去。
”
昨晚後來,卓易霖打通醫院的電話,知道了馮倩的詳細情況。
手術後,她暫時保住一命。
可因為她癱瘓昏迷多年,心肺功能本就受損,插管手術後,因為強烈的排異反應,心跳一度喪失。
現在,人雖穩着一口氣,但還在重症監護室。
醫生的意思,其實建議放棄治療,因為病人這樣活着非常痛苦,即便能救回來,日後的護理難度也會更加麻煩。
卓易霖思量了一夜,無法做出決定。
畢竟,他不是馮倩的親屬,沒有權利決定馮倩的生死。
而馮茹,更不能接受姐姐去世隻留她孤零零一人的結局,電話裡除了哭還是哭。
“小雪,對不起,說好回來多陪你幾天的,可又食言……”卓易霖說完這話,見費雪遲遲不吭聲,心裡便忐忑起來,于是馬上道歉。
費雪臉色耷拉,明顯心情低落到谷底。
沒有看向男人,她撇開對方的手,錯身走向窗台那邊,在搖籃椅上坐下,眼眸靜靜地看着窗外。
卓易霖跟過去,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小雪,是我不好……你若怪我,可以說出來,這樣你心裡好受些。
或者……你跟我一起過去,就當是新年旅行也好。
”
費雪緩緩吸了口氣,視線下落盯着他清俊溫潤的臉龐,“卓易霖,如果……我是說如果,馮倩沒能渡過這一劫,那你的報恩是不是到此為止?
”
男人臉色微愕,斜射的陽光下,薄唇輕抿,靜默片刻才說:“原則上來講,是這樣的。
”
“原則上?
你的意思是說,還有别的可能?
”
卓易霖沒說話,但費雪還是明白了。
“你還要繼續關照馮茹嗎?
”
“她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我頂多是偶爾問候下。
”
“但如果她就是賴上你呢?
”
卓易霖擡眸,看着女友擔憂嚴肅的眼眸,微微一思量說:“我會跟她把話講清楚,也可以直接給她一筆錢。
”
費雪心裡稍稍安慰。
起碼,他還是有理智,有分寸的。
隻是馮茹肯定不會這麼清醒理智。
可縱然稍稍安慰些,她也還是非常不爽,非常郁悶。
明明訂婚是件大喜事,偏偏又遇到這麼糟心的破事。
費雪沉默了很久,突然問:“怎麼會這麼巧?
之前我過去看望她時,她不是恢複挺好的嗎?
除了不能動,語言心智退化外,她精神瞧着還可以啊——怎麼你剛回來兩三天,就突發意外?
危在旦夕?
”
卓易霖起身,拖了身後一個矮凳過來坐下,雙手又重新攥着她的手:“她進食時不小心嗆到,引發癫痫。
”
“吃東西嗆到?
誰喂的?
馮茹嗎?
”
“嗯。
”
費雪盯着卓易霖的臉色,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但兩人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小雪你——”
“有沒有可能,馮茹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姐姐突發意外,好讓你趕緊回去?
”
卓易霖看着她的眼睛,從她神色微變時就猜出她要說什麼,下意識想要阻攔,可費雪還是搶着把心裡的話說出。
老話說,萬丈深淵終有底,方寸人心不可測。
她知道這樣揣度太惡毒了,可人心向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