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我要你們分手
翌日一早,兩人起床後便直奔醫院。
卓易霖感冒還沒好,依然咳嗽,聲音嘶啞。
隻不過,有費雪不遠萬裡地趕來,陪伴着他,讓他精神上振作了不少,人瞧着也振作了幾分。
到了醫院,醫護遠遠看到他,連忙迎上前來:“卓先生,你可算來了,那位女士……她今天一早非要去看望她姐姐,我們沒辦法,讓她進去了,可她一直呆在裡面,不肯出來……裡面那麼冷,時間長了,人要凍壞的啊,到時候我們醫院還要承擔責任。
”
費雪聽不懂醫護在說什麼,但光看神色,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卓易霖臉色一沉,異常嚴肅:“麻煩你帶我過去。
”
“好的。
”
醫護在前面帶路,卓易霖回頭看向費雪:“馮茹在太平間呆着不肯出來,我過去看看,你在這兒等着吧。
”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勸她吧。
”
卓易霖微蹙眉宇:“那是太平間。
”
費雪瑟縮了下,心裡确實有點發猝,但又說:“有你在,我不怕。
”
醫護走出幾步遠,見他沒跟上來,又轉身等着。
卓易霖不好再廢話,隻能牽着她的手,“那走吧。
”
幾人來到太平間外,走到門口,費雪突然又遲疑了。
不過也隻是一瞬,她聽到了裡面馮茹的哭聲,又無暇多想,趕緊跟着卓易霖進去。
一踏入門檻,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倒真有幾分陰間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瑟瑟發抖。
太平間裡,一個拉開的冷凍櫃,裹屍袋半打開,露出被冰封的馮倩的真容。
她眉毛、睫毛跟頭發都結了一層白白的霜,看上去像雕塑一樣。
馮茹斜靠在地上,身旁倒着一根拐杖,雙眸癡癡地看着姐姐,嘴裡失神般呢喃:“姐……姐,嗚嗚嗚……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我不要你離開……你别抛下我,為什麼都不要我了……為什麼都抛下我,嗚嗚嗚……”
費雪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見證去世的人。
她怔怔地站在那裡,雙目盯着冰櫃裡露出的那張臉,明明心裡害怕到戰栗,可眼睛又像是被什麼定住般,挪不開。
卓易霖看到馮茹沒戴義肢,單腿跪靠在地上,又對着冷氣森森的冰櫃,眉心一蹙,趕緊上前。
“馮茹,你起來,這裡太冷了,你這樣會凍壞的。
”他在馮茹身邊蹲下,低聲勸道。
馮茹緩緩滞澀地轉動眼眸,渙散的焦距慢慢凝起,落在他身上。
“你怎麼又來了……”她毫無生氣地回應了句,撇開目光,又癡癡地看着自己的親人,“我姐已經走了……她不會再連累你了,你解脫了……”
“小茹,人死不能複生,你姐姐臨終前最挂念的人就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讓她怎麼安心離開?
聽話,快起來,我會盡快把你姐姐的後事辦妥,然後你帶着她回國吧。
”
卓易霖以為這番話能安慰她,誰知她重新看過來,臉色有了變化,突然激動地道:“你不能火化她!
不能!
”
“馮茹,你理智點好不好!
都說入土為安,你難道希望她一直這樣不得安甯?
”
馮茹愈發激動起來:“讓她不得安甯的人不是我,是你!
卓易霖,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是這麼歹毒的人,我姐都已經死了,不會再連累你了,你居然還想着要把她燒掉,你讓我一點念想都不能有了……你想讓她徹底消失,你就那麼恨她嗎?
我告訴你,我不會答應的!
”
費雪從進門來就一直在哆嗦,控制不住的那種顫栗發抖。
見卓易霖跟馮茹争執起來,她神遊的思維終于如夢初醒般歸位,下意識往前走了步:“馮茹,你姐到底是怎麼病情加重的,你比誰都清楚。
為了報複卓易霖,你不惜堵上親姐姐的性命,還要讓她在去世後繼續不得安甯——你才是最歹毒的那個人!
”
費雪一出聲,跪坐在冷凍櫃前的馮茹猝然一驚,回過頭來。
她臉色明顯震驚,顯然沒想到費雪又來了。
兩人眼神對上,費雪心裡雖然很膈應這個地方,一直顫抖着,但還是理直氣壯地道:“都是女人,你那點心思,卓易霖看不懂,我卻一清二楚。
”
“小雪!
”卓易霖低聲提醒了句,示意費雪不要再說了。
馮茹愣了秒,沒理會費雪,轉過頭來看向卓易霖:“你帶着她來,是想讓我們知道你現在多幸福嗎?
是來炫耀的嗎?
”
卓易霖臉色極其複雜抑郁,他不懂馮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以前那個懂事、聽話、堅強的馮茹哪裡去的?
如今這個不可理喻,無法溝通,邏輯混亂的馮茹又是從哪裡來的?
為什麼她能把非常正常合理的事情,曲解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突然失去勸解的耐心,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馮茹:“這些年,我對你們姐妹的關心和照顧,不說盡善盡美,但起碼問心無愧。
你非要這麼污蔑我,我也改變不了你的看法,那就請便吧。
”
他心頭寒涼,比周圍的物理溫度還要令人戰栗。
丢下這話,他轉身就走。
不過剛走開兩步,他又突然停住腳步回頭:“這邊醫院也是有規定的,多停留一天就要多出一天的費用,如果你一直拖着又不續費,他們有權擅自處理病人遺體。
”
卓易霖說這話也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馮茹身無分文,怎麼承擔繼續保存遺體的費用?
他若撒手不管,最後麻煩的還是馮茹自己。
馮茹愣了秒,轉過頭來:“卓易霖,你太過分了!
”
已經被罵到免疫的卓易霖,聞言無動于衷,轉身出去。
費雪也趕緊跟出去。
走廊裡,費雪看着卓易霖陰沉冷硬的表情,隻覺得陌生。
認識這麼久了,她從來隻見到卓易霖溫潤清隽的一面。
像今天這種冷面絕情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知道他心情不好,費雪走上前,默默握住他的手:“你也别生氣了,她明顯是故意報複你,想讓你不好過,你要真生氣,那就上當了。
”
卓易霖看了未婚妻一眼,心裡千頭萬緒卻不知說什麼好,最後隻是默契地握住她的手,轉身走人。
離開醫院前,卓易霖跟醫生護士交代了,所有費用不再續繳。
他本意是讓馮茹知難而退,不再胡攪蠻纏,早點處理好這裡的事回國。
但結果能不能随人願,暫時猶未可知。
下午,兩人回到家還沒休息多久,卓易霖微信上收到一些消息。
他本臉色平靜地打開,兩秒過後,突然眉目一沉,坐起身。
費雪也正刷着手機,被他這個動作吓得一跳,問道:“怎麼了?
”
“朋友剛發來的,這帖子……十有八九是馮茹發的。
”
費雪湊過去看着他的手機,突然一把奪過來。
“這……馮茹怎麼是這種人!
太爛了!
”費雪生氣地咆哮,“你對她們姐妹仁至義盡,最後她卻要你身敗名裂!
”
那篇帖子上,寫自己親姐姐年少時豁出性命救了鄰居家的小男孩,小男孩安然無事,可姐姐頭部遭受重傷,成為了植物人,多年昏迷不醒。
又寫小男孩命好,被有權有勢的人收養,過上了榮華富貴的生活。
起初,男生對待她們姐妹也算照顧,還主動在臨終的母親面前許諾,跟姐姐結為未婚夫妻,承諾一輩子照顧她們姐妹。
可最後,男人還是變心了,找了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訂婚,兩人天天秀恩愛,把她們姐妹扔在國外,自生自滅。
帖子很長,算是把這些年卓易霖跟馮家姐妹的“恩怨糾葛”交代清楚了。
文章最後寫道,如今姐姐已死,妹妹孤苦無依,那個男人為了徹底甩掉她,聯合醫院的勢力一起逼迫她。
她已身無分文,又瘸了一條腿,如今連吃飯住宿都成了問題,随時要流落街頭。
費雪看完,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我就說吧,這個女人不簡單,你之前還不相信!
”
卓易霖沉默,拿過手機又滑下屏幕,去看評論區。
果然,網友評論已經炸了。
雖然國内現在是深夜,可還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各種辱罵诋毀的髒詞,簡直不堪入眼。
費雪是個暴脾氣,跟彈簧似的從沙發上蹦起來,“不行,我要去找她!
”
卓易霖趕緊起身拉住她。
“這都什麼時候了?
你還維護她嗎?
是,我知道她身世可憐,現在又失去了姐姐,孤苦無依,可她不能因為這樣就血口噴人,傷害好人吧?
”
卓易霖拉着她的手腕,溫溫柔柔地把她拽回來,低聲解釋:“我不是維護她,而是……她現在變得連我都覺得陌生了,我不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做什麼,我怕你去找她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被她傷害。
”
“她傷害我?
”費雪冷笑了聲,“她一個殘疾人,能怎麼傷害我?
打架我難道能輸?
”
“可你若是真跟她打起來,你就輸定了。
”
“……”費雪盯着男人,很快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頓時洩氣。
是啊,她一個四肢健全的健康人,去跟一個孤苦無依的殘疾人打架,還怕别人不會人身攻擊嗎?
隻怕分分鐘就又要被傳到網上,開啟另一撥輿論高潮——說他們夫妻沆瀣一氣,攜手欺負一個曆經苦難無依無靠的殘疾人。
到時候不用馮茹說什麼做什麼,她就輸定了,還會被網暴。
“那怎麼辦?
就這樣由她污蔑嗎?
”費雪義憤填膺,又無可奈何。
卓易霖強迫自己冷靜,好好思考這件事的解決策略,安慰道:“你先别急,我打電話問問她到底想做什麼。
”
費雪氣得一屁股坐下,卓易霖拿着手機走向陽台那邊,撥通了馮茹的電話。
原以為,她不會接的。
沒想到,那邊很快傳來馮茹的聲音:“喂……”
昔日,他一直把馮茹當做妹妹看待,而對方也一直喊自己易霖哥,易霖哥。
他們真的像極了異性兄妹。
可如今,再打電話,聲音都透着一股子疏離冷漠。
愛恨轉換,就在一念之間。
也許從他拒絕馮茹心意的那天起,這個女孩兒就已經“黑化”了。
“小茹,網上的帖子,是你發的吧?
”卓易霖語氣平靜,沒有指責,也沒有憤怒,隻單純地想确認信息。
馮茹倒也幹脆,直截了當地說:“是我。
之前,網上爆出你跟那個費雪的事,明明我都不知情,可你一通電話打來,劈頭蓋臉訓我一頓,一口咬定是我發的。
反正被你冤枉了,我要是不真的做點什麼,那豈不是白受委屈了?
”
卓易霖不想跟她争辯什麼,都是白費口舌,他聽完依然很平靜,問道:“那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你說,我會盡量都滿足。
”
“都滿足?
”馮茹笑了笑,開門見山,“那我讓你跟費雪分手,跟我在一起,你也答應嗎?
”
“所以,你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和你在一起?
”
“是!
我喜歡你喜歡了那麼多年,因為你跟我姐的關系,我不敢流露,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我想,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可隻要你一直陪在我跟我姐身邊,那我也滿足了。
可你突然就移情别戀,愛上了那個女人!
”
馮茹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抽泣,哽咽:“你知不知道,是因為你,我才振作起來,我學着适應一條腿生活,學着戴義肢,讓自己從外表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你是我的向導,是我生命裡唯一的光,可你卻突然去給别人做向導,去照亮别人的人生了……”
卓易霖面無表情地聽着,好幾次想打斷,可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愛情會讓人失去理智,尤其是這種畸形變态的愛,已經不能稱之為愛,而是禁锢、牢籠,甚至煉獄。
“易霖哥……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也沒人比我更了解你……易霖哥,隻要你跟我在一起,一切事情我都可以解釋清楚的,我隻要你,隻愛你。
”馮茹像精神分裂一樣,一改上午在醫院的冷淡,又低聲下氣地哀求起來。
卓易霖沒回應,而是短暫沉默後,突然問:“你姐因為異物嗆塞,病情加重,是不是你故意的?
”
馮茹愣了幾秒,連連否認:“不,不是……我沒有故意,是她不小心,你不要污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