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植物人
費雪帶着孩子們來得很快。
兩個小家夥剛睡着沒多久,被叫醒後沒哭沒鬧,可到醫院看到媽媽後,立刻哭着撲過來。
小宇懂事些,一直擔心着弟弟,見弟弟好端端地在媽媽身邊坐着,他終于放下心來,拉住弟弟的手愧疚地說:“哥哥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
弟弟嘟了嘟嘴巴,露出委屈可憐的小模樣,但也沒責怪哥哥,反倒懂事地說:“你就比我大幾分鐘而已,還沒我壯,怎麼保護我,我保護你還差不多,哼。
”
原本,大家都被封墨言生死未蔔的消息折磨着,氣氛壓抑到極點。
聽聞這話,幾人都忍不住微微笑了,誇兄弟倆感情好。
徐紅跟封振霆雖然心急如焚,擔心兒子,可當看到孫子們,注意力還是被轉移了些,走上前來。
“孩子……你,你沒事吧?
”徐紅拉過小宙,這才想起關心孫子來。
楊千語沒有阻攔,隻淡淡看了她一眼。
站在母親的角度,她能理解徐紅現在的心情,所以也懶得去計較那些前塵恩怨了。
若孩子陪着她,能讓她心情安慰一些,那就陪着吧。
希希依偎在媽媽懷裡,左右看了看,瞧出什麼來,萌萌的小奶音喏喏地問:“媽媽,爸爸呢?
爸爸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
小丫頭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詢問,瞬間将剛剛緩和的氣氛重新拉入地獄。
楊千語強忍着心痛擔憂,溫柔地撫摸着女兒的臉,盡量輕描淡寫地道:“爸爸因為救二哥哥,受了傷,醫生正在給她做手術。
”
希希眉頭一皺,下意識扭頭看向那個亮着的紅色“手術燈”,頓了幾秒才問:“爸爸傷得嚴重嗎?
”
大人們都不做聲,楊千語抱了抱女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嚴重……”
希希眼睫一抖,瞬間紅了眼眶。
“寶貝,爸爸會沒事的,他那麼愛希希,一定會快點好起來,陪希希玩耍的。
”不忍心看這麼小的孩子也跟着傷心,楊千語趕緊安慰女兒。
這些話小丫頭有沒有聽進去沒人知道,但小宇卻全都聽懂了。
沒理會所謂“奶奶”的殷勤呼喚,小宇一直守在媽媽身邊,聽到這話,小家夥英俊周正的臉龐明顯收緊了些,看向媽媽問道:“他……會不會死?
”
楊千語心裡咯噔一蹦,還沒回答,希希突然轉身,伸手就是一推:“你胡說!
我爸爸不會死!
他才不會!
”
小宇被妹妹推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楊千語手快,連忙扶了把。
“希希……”她下意識叫住女兒,可是看着女兒梨花帶雨的模樣,又不忍心斥責。
再看向大兒子,隻見小家夥也紅了眼眶。
她頓時明白兒子的心理。
小家夥一定也很擔心那個人,雖然沒有承認他是爸爸,也沒有真正喊過一聲爸爸,可他心裡,早已經認定了那個爸爸……
“他不會的。
我們一起為爸爸祝願,祝願他快點好起來,嗯?
”楊千語紅着眼眶,将兩個孩子擁進懷抱,低聲呢喃。
封墨言,你看到了嗎?
孩子們都盼着你好起來。
你一定要挺住!
————
一幹人等在手術室外等到淩晨三點多,終于,手術室燈忽然熄滅。
衆人一驚,擡頭的擡頭,起身的起身。
手術室門打開,一群醫生陸陸續續出來。
楊千語枯坐了幾個小時,猛地起身腦子裡又是一陣眩暈,費雪趕緊扶住她,“你怎麼樣?
要不要讓醫生看看?
”
“沒事,就是起身太急。
”她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跟着衆人一起走到醫生面前。
徐紅詢問了情況,主刀醫生臉色嚴肅地道:“手術是成功的,可患者從七樓墜落,全身多處重傷,大腦也遭受撞擊,又失血過多——縱然手術成功,可能不能挺過去,猶不好說。
”
徐紅不接受這個說辭,激動地道:“我兒子不會有事!
他肯定能挺過去的!
”
話音未落,又悲傷地哭起來,封振霆攬着她輕輕安撫。
醫生明白家屬的心情,可有些事情必須得早點說清楚:“患者傷勢太重,頭部、脊椎、内髒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就算他能挺過去,以後能不能醒來,能不能恢複運動能力,都……”
這次,醫生話沒說完,楊千語搶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變成植物人?
或者癱瘓?
”
“嗯。
”醫生點頭,繼續道,“手術過程中,患者曾一度心跳停止,大腦缺血缺氧,這種情況極可能導緻腦組織受損,所以……”
所以,變成植物人或是全身癱瘓,是極有可能的。
楊千語沒說話,臉色僵硬蒼白,連呼吸都有些滞緩。
費雪扶着她,不住地低聲輕喚。
徐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悲痛之下,又把矛頭轉向楊千語:“你胡說什麼?
墨言對你還不夠好嗎?
你要這樣詛咒他!
你給我滾!
滾遠點!
墨言要不是被你迷住,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
她光是罵還不夠解氣,又連連上手推攘。
楊千語被推的往後趔趄,幸好費雪扶着,不然就摔倒了。
見閨蜜不吭聲,而徐紅越發得寸進尺,費雪忍無可忍,一把撥開徐紅的手,“你兒子是為了救你孫子才落到這般田地的,關千語什麼事?
”
“再說了,楊采月是誰招來的禍害?
還不是你們封家!
你們被她騙的團團轉不說,最後還被人家害得差點命都沒了,你不去找楊采月算賬,在這欺負無辜的老實人!
”
徐紅悲痛交加,不甘示弱:“你算什麼東西,要你管?
”
“我才不想管你們家的破事!
我隻想告訴你,你兒子是你們自家人害的!
是被你們自家人的貪婪、偏見害的!
千語跟孩子們都是受害者!
”
費雪這番話可謂直戳要害,入木三分。
當年,如果封家人沒有那麼針對千語,她和封墨言也許走不到離婚這一步。
那楊采月也不會有機會成為封家的準兒媳,現在又被退婚,導緻心生怨念,走入極端境地。
若非要找個罪魁禍首,那的确隻能算在封家頭上。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
可徐紅怎麼可能接受這番說辭?
她惱羞成怒,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你個死丫頭懂什麼!
你算什麼東西對我說三道四的,有沒有教養!
”
“我說的是大實話!
你怎麼不怪自己沒看管好楊采月?
你兒子不是把人交給你盯着嗎?
你沒看好讓人跑了,才讓她有機會抓了孩子威脅你兒子!
非要找兇手的話,你也算幫兇!
”
“你——你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徐紅徹底被激怒,歇斯底裡地叫喊着,沖上去要打人。
一旁醫護跟王城等人趕緊上前拉扯,兩邊勸解。
好一會兒,徐紅才被安撫着拉到休息室去了。
醫生忙了大半夜,全都累了,等争執平息,也都散去。
楊千語疲憊得很,腦子裡嗡嗡亂叫,兩邊太陽穴也疼得厲害。
見閨蜜還憤憤不平,她有氣無力地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她想罵就罵好了。
”
費雪冷哼了聲,“又不是你的錯,憑什麼讓她罵?
我就知道你又心軟!
”
其實楊千語也不是心軟,而是她現在确實沒有跟人吵架的勁兒了。
“去問問護士,看他什麼時候能出來。
”
“嗯,我去問問,你坐會兒。
”
費雪去打聽了,很快回來說:“人在ICU,還沒脫離危險期,現在也不能探望。
”
楊千語起身。
“你幹嘛去?
”
“看看他。
”
“都說了ICU不能探望啊!
”費雪跟上,怕她搖搖晃晃地摔倒。
“我就在外面看看……”
重症監護室外,寂靜深夜,空無一人,深秋的夜更顯寒涼。
楊千語站在走廊,透過玻璃窗看向裡面。
護士告知了大緻方位,她瞧着,卻看不到那人。
因為病床周圍擺滿了各種醫療器械,隻隐約能看到那人躺在一堆管線中間,儀器的屏幕上微弱地劃過心電圖。
“費費……你說他會不會醒來……”楊千語呢喃着,眼睛酸痛的好似針刺一般。
費雪看着這一幕,心裡也跟刀割似的。
沉默片刻,她沒有回答閨蜜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是不是直到這一刻,你才發現心裡并沒有完全放下他?
”
楊千語回眸,視線與她對上。
從出事到現在,好幾個小時了,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周遭安靜了好一會兒,楊千語才微微理清思緒,低聲說:“沒有什麼放不放下,隻是,他就這麼死了,我會内疚一輩子,對孩子們來說,也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
費雪長長歎了口氣,“我懂了……”
頓了頓,她又勸:“都快四點了,先去休息吧。
你抽了那麼多血,需要好好靜養,别忘了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
”
說到孩子,三個小家夥等到淩晨兩點,困極睡去。
她還不知道等希希醒來,該怎麼跟小丫頭解釋爸爸的情況。
費雪見她杵着不動,伸手攬着她扳了下,“走吧,去休息下,你守在這裡也沒用。
”
楊千語随着挪動腳步,可才走出兩步,雙腿一軟,整個人跟一灘爛泥似的暈倒在地。
“千語,千語!
”費雪抱都沒抱住,被她壓着一起半跪在地,連忙四處叫人,“醫生……護士!
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