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回複微信，一邊在心裡尴尬忐忑。

　　把人家微信删了，他現在重新請求加回來，倒是隻字不提。

　　可他越是不提，費雪心裡就越是螞蟻噬心一樣，說不出的感覺。

　　而那邊，卓易霖顯然也心情複雜。

　　因為手機屏幕上方一直顯示“輸入中”，可好一會兒，才發過來簡單一句——方便打電話嗎？

　　費雪心跳更亂，回了個“嗯”。

　　她知道，卓易霖肯定猜出她把電話号碼也删了，所以打個電話，巧妙地提醒她該重新保存了。

　　手機響起，她莫名一慌，做賊似的四處看了看客廳，見沒人，才悄悄起身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後接通來電：“喂……”

　　卓易霖的聲音溫潤傳來，“會不會耽誤你吃飯？
”

　　“沒事，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

　　“我……也沒什麼，就是問問你怎麼樣。
”

　　“挺好的，我去醫院檢查了，醫生也說沒大礙，一些皮外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

　　“嗯，那就好。
”

　　不知為何，兩人分開後，好像突然之間生疏了，連打電話都不知該聊什麼好。

　　兩邊一起沉默，尴尬的氣氛更明顯，費雪隻好趕緊尋找話題：“那個……你怎麼樣？
有沒有去醫院檢查，現在回家了麼？
有沒有人照顧你啊？
”

　　“你終于想到關心我了……”卓易霖的語氣輕松了些，聽起來還有點小哀怨。

　　費雪：“……”

　　“放心，我也沒事，做了下理療剛回到家，已經能自己起身慢慢活動了，不需要人照顧。
”

　　“那就好，不過還是要多注意些。
”

　　“嗯，我是醫生，心裡有數。
”

　　兩邊又沉默……

　　這次，是卓易霖先尋找話題：“你回來後，叔叔阿姨有沒有問我們的事，你怎麼說的？
”

　　費雪撇撇嘴，怏怏地走進卧室坐進吊籃裡，微微晃悠：“就……實話實說呗。
”

　　“那他們的态度呢？
是不是……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

　　問出這話時，卓易霖也很緊張。

　　“……”費雪沉默，心想他倒是厲害，連這都看出。

　　“看來我猜對了。
”卓易霖悠悠苦笑了下，自嘲地說，“我是不是自作孽？
之前機會擺在眼前，我一次一次拒絕，現在好了……遭報應。
”

　　費雪見他還有自知之明，忍不住嘀咕道：“你知道就好，起碼現在我還肯給你機會，不然我們就真的錯過了……”

　　“給我機會……”卓易霖琢磨着這幾個字，聲線更加低沉寵溺了些，“這麼說，你是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

　　“你之前說的可是回來了好好追求。
”

　　“嗯，是我說的。
”

　　“可現在你馬上又要出國了……”所以，都是空話。

　　一想着兩人感情沒穩固，就要經曆跨國戀的考驗，費雪也覺得爸爸媽媽的考量是正确的。

　　這個男人的确優秀，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但也的确不是談婚論嫁的好選擇。

　　提到這話，卓易霖心裡便愧疚難當，“小雪，我出去大概兩年，兩年很快的。
中途，我隻要有空，就會回來看你，或者……你有空時也可以出國旅遊玩玩，歐洲那邊很多地方都值得一去。
”

　　費雪心裡不爽，故意唱反調，“我現在哪裡都不想去，就宅家裡。
”

　　男人笑了笑，“也行，那我盡量抽空回來看你。
”

　　“也不要吧，你又要進修做學術，又要照顧恩人，哪還有時間來回奔波。
”

　　她越說越哀怨，越說越覺得自己腦子有坑，幹嘛喜歡這樣一個人。

　　卓易霖聽完卻忍不住低笑。

　　“你笑什麼？
”

　　“小雪，你是在吃醋嗎？
”

　　“呵，你想多了，我倆現在都沒确定關系，我吃哪門子的醋。
”

　　兩人聊着聊着，費雪就漸漸恢複本性了，跟他怼起來。

　　卓易霖就喜歡她大大咧咧跟自己鬥嘴的樣子，于是故意惹她：“我們确定關系是早晚的事，所以你有資格吃醋。
”

　　“自戀。
我還想等你出國回來了再說呢，誰知我這兩年會不會遇到更合适更喜歡的男人？
要是現在跟你确定關系，你人又不在國内，那不是白占着名額麼？
我多虧。
”

　　卓易霖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個思路，聽完真緊張起來，“小雪，你跟我開玩笑的吧？
”

　　“誰說的？
我很認真。
”

　　“……”卓易霖突然不吭聲了。

　　費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想吓吓他，可見那邊不回應了，顯然真被吓到了，她又心軟。

　　“喂！
”

　　“嗯？
”

　　“幹嘛不說話了？
”

　　卓易霖突然請求：“小雪，我明天去你家好不好？
也許……嗯，帶上我父親一起。
”

　　“什麼？
”一直無精打采的費雪，被這話吓得一驚，嗓子都要破音了，“你你你……你想幹嘛啊？
”

　　“不幹嘛，就是……為表誠意，帶上家長更正式一些。
”

　　“不行！
”費雪毫不猶豫地拒絕，急得團團轉，再次警告，“卓易霖，不許帶你父親來！
你也不能來！
”

　　“為什麼？
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拜訪下叔叔阿姨。
”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不然我會生氣的，很生氣！
真的！
”怕他不信自己的話，費雪語氣很嚴肅地一再強調！

　　話音剛落，房間門被敲響。

　　“小雪，你還在做什麼？
出來吃飯。
”費媽媽的聲音。

　　“哦，知道了，馬上來。
”費雪的确餓了，回應了媽媽的話，又警告那邊，“卓易霖，你聽見沒！
沒有我的允許，不能來我家！
”

　　“好吧……”卓易霖最終妥協，嘴上應了句，但到底會不會遵循，猶未可知了。

　　“阿姨是不是叫你吃飯？
你快去吃飯吧，早點休息。
”

　　“嗯，那挂了。
記住我的話！
”

　　落下手機，費雪舒了口氣，開門出去。

　　費媽媽在門口等着，看到女兒拿着手機出來，眼眉微挑：“跟誰打電話？
吵架似的。
”

　　“沒誰……”

　　“卓醫生？
”

　　“……”

　　“你跟人家吵什麼？
就算我們并不中意你跟他在一起，可人家畢竟救了你一命，你不能這個态度。
”費媽媽教導女兒，要一碼歸一碼。

　　“知道了，我們沒吵架，随便聊聊而已，走走，吃飯去吧。
”

　　————

　　卓易霖那邊，剛挂了電話，客廳指紋鎖傳來“吧嗒”解鎖的聲音。

　　卓嶽栾來了。

　　“爸。
”

　　“嗯……”見兒子要起身，卓嶽栾擡擡手攔住了，“坐着别動，我們父子間還客氣什麼。
”

　　卓易霖又緩緩落回沙發。

　　看着父親将一大袋食材拎進來放進冰箱，他說道：“其實也不用買這些，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過兩天就得走了。
”

　　卓嶽栾回頭看他，“機票訂了？
”

　　“還沒，等會兒訂。
”

　　“你跟費家那丫頭說好了？
”

　　提到這個，卓易霖面露難色，“爸，我有件事……想麻煩您。
”

　　卓嶽栾整理好冰箱，拿了晚上要做的菜走進廚房，“說來聽聽。
”

　　“就是……”卓易霖還是艱難緩慢地起身，一步一步輾轉挪到廚房門口，“能不能請您跟費家合作個什麼項目，跟他們搞好關系？
我離開兩年，對小雪……”

　　生平鮮少求人，所以他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卓嶽栾笑了笑，“怎麼，擔心你出去兩年，人家把你忘了？
”

　　“嗯……”

　　“那走之前把關系敲定不行？
”

　　“我也想，可……”

　　卓易霖話沒說完，手機響起。

　　他看着在茶幾上震動唱歌的手機，不得不再慢慢挪回去。

　　“小清打來的。
”

　　“嗯，我叫了她過來吃飯，估計是到了。
”卓嶽栾說道。

　　可人到了直接摁門鈴就好，還打電話做什麼？

　　“喂，小清，你到樓下沒？
”

　　“還沒呢，在路上。
”千語聲調有些急，“哥，網上有個視頻火了，就是之前你跟小雪被人拍的那個。
”

　　“那個……不是熱度漸漸下去了嗎？
”

　　“沒有！
那個視頻的評論區，有條評論說，女方是小三，男方原本有未婚妻，因為小三插足，抛棄未婚妻。
好多人點贊，更多人在下面詢問消息真假，更有不明真相的直接開罵了！
”

　　卓易霖臉色驟變，“怎麼會這樣？
誰會發這種評論？
”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快到了，等會兒再說。
”

　　挂了電話，卓易霖打開短視頻平台。

　　在搜索欄輸入“地震”相關字眼，下面推送的視頻裡，第一條就是這幾天很火的那個——他剛救出，費雪哭着抱住他的那一幕。

　　點開評論區，果然，一片刷屏都是诽謗辱罵的。

　　更有些惡毒的網友，甚至說難怪被壓在廢墟裡，是老天爺要懲罰他們，可惜被他們逃脫……

　　卓嶽栾在廚房忙碌着，察覺到外面的動靜，關心問道：“易霖，出什麼事了？
”

　　“爸，有人帶節奏，抹黑費雪。
能讓公司的技術人員幫忙查一下，這些評論都是從哪裡發出的嗎？
”

　　卓易霖步伐慢，還沒走到廚房去，卓嶽栾已經率先走過來。

　　從兒子手裡接過手機，他定睛一看，眸光微沉：“這怎麼回事？
你們得罪誰了？
”

　　“沒有，前幾天都還是一些正能量的評論，這……突然不知道怎麼回事。
”卓易霖也很費解，擔心這件事影響到小雪。

　　“你等會兒，我打個電話。
”萬卓科技就是搞IT的，要查個發帖地址易如反掌。

　　卓嶽栾還在交代部下處理這事，卓千語已經到了。

　　“哥，你跟費費說了這事嗎？
”

　　“沒，你說了？
”

　　“也沒……”千語進屋坐下，打開視頻繼續往下翻，柳眉緊蹙，“可是看這發酵的程度，估計費費很快就會知道了。
”

　　卓易霖沒想到自己談個戀愛，還沒确定關系呢，就先攪出這些風波。

　　“哥……你仔細想想，知道你這些過往的人多不多，稍稍過濾下，也能大緻确定範圍。
”

　　卓易霖沒說話，默默地在腦海裡搜索着可疑人。

　　卓千語繼續刷着評論，往下一條一條翻。

　　突然，看到那條評論的發布者回複過網友的疑問。

　　【千真萬确，那個女的就是小三，她對那位醫生死纏爛打。
】

　　許是女人的第六感顯靈，千千突然看向兄長，“哥，有沒有可能……是你那個救命恩人的妹妹？
”

　　卓易霖眼眸一頓，視線與她對接，定住。

　　“你想想，如果你跟費費在一起了，最擔心最不安的人是誰？
很明顯，是那對姐妹，我沒有接觸過她們，不了解她們的為人。
你應該很清楚，你覺得那個女孩兒會是這種人嗎？
”

　　卓易霖臉色沉肅，暫時沒回應，但心底裡……的确有幾分懷疑。

　　放着以前，他不相信馮茹是這種人。

　　可自從上次馮茹跟他表白過，現在仔細一想，還真覺得馮茹的動機最明顯。

　　卓嶽栾打完電話回來，寬慰兒子，“别擔心，很快就會查清楚。
”

　　卓易霖點點頭，臉色更冷，“爸，你們先忙，我去打個電話。
”

　　他起身，緩緩回房，關上門。

　　撥出馮茹的号碼時，他心裡是有點悲涼的。

　　這些年，他待馮茹猶如親妹妹，對她幫助甚多。

　　如果她做出這種事來，他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馮茹的聲音很平常地傳過來：“易霖哥，你是不是要回來了？
”

　　卓易霖沒回應，隻是問：“小茹，你最近關注國内的新聞沒？
”

　　“新聞？
你指什麼？
”

　　“短視頻那些，尤其是跟抗震救災有關的。
”

　　“我……我看過一些，畢竟你回去了嘛，我當然要關注下。
”

　　“那……你也看到我跟那位費小姐的新聞了？
”

　　“看到過。
”馮茹還是很平靜地回複，然後笑了笑，“易霖哥，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出什麼事了？
”

　　卓易霖還沒回答，手機提醒有新的來電。

　　他拿下一看，是費雪，當即連跟馮茹交代一句都來不及，立刻接通：“喂，小雪。
”

　　“卓易霖，網上那個短視頻你看到了嗎？
”費雪劈頭就問，語調很急，暗藏怒火，“我嫂子剛發給我的，說有人罵我是小三，好多人關注點贊！
”

　　卓易霖心裡同樣生氣，還有對費雪濃濃的愧疚，“小雪，我也剛知道這事，正在處理。
”

　　“什麼意思？
你知道是誰發的？
”

　　“我……”卓易霖心裡懷疑，可并無證據，而且他知道費雪對馮家姐妹本就有些隔閡，若是讓她知道這件事很可能是馮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