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他以退為進
醫院,手術觀摩室。
赫連律看着蘇禾有些木讷地站在屏幕前,一直緊盯着手術的過程。
她的衣服上還沾染了血迹,可她絲毫不在乎。
而且她那個樣子,恨不得親自去做這台手術。
她的手不小心劃傷了,要不然,此刻的她就不是在屏幕前,而是在手術室裡了。
“那個,蘇蘇,你别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他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傷口:“我在這守着,你去把你的傷口包紮一下。
”
蘇禾感覺不到疼,如果不是因為看到流血了,她也不知道受傷了。
“沒事,我不疼。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屏幕,淡淡道。
四十分鐘前,他們在東邊的廢墟下的角落找到了江晏和蘇以墨。
爆炸的力量非常強大,二樓倒塌,直接就把一樓給覆蓋了。
她和江風他們在裡面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是因為一樓來不及離開的人都被困在了下面。
看監控,蘇禾猜測,江晏應該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才帶着蘇以墨及時離開了座位的。
隻是當時他們根本來不及往入口處去,隻能尋找最近且又合适的掩體。
每一棟建築,其結構強度有強有弱。
所以,她推測出了江晏和蘇以墨被困的具體位置。
她不是不相信救人人員,隻是,她不想浪費時間。
當找到父子二人時,那一灘鮮紅的血迹,讓她整顆心髒都變得冰涼了,就像一下子掉入了深淵中。
小家夥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隻是人昏迷了,目前在病房裡。
因為江晏把他護得很好。
以前,她總會擔心他不會接受兒子,因為當年那條短信,讓她誤會了他并不喜歡這個孩子的到來。
在蘇以墨被他發現後,到現在,她都能感覺得到,江晏很愛他們這個兒子。
父愛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直到現在,蘇禾才對這句話有了觸感。
她的原生家庭并未給她帶來過任何的感觸。
看着安靜地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蘇禾的心口像是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
四個小時後。
手術結束了。
江晏被送去了ICU監護室觀察。
她換了飛悅給她準備好的衣服後,便去了蘇以墨的病房。
小家夥也醒了。
她剛進去,就看到小家夥坐在病床上,垂着個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寶貝,怎麼了?
”
蘇禾在床沿邊坐下,把小家夥抱到了自己身上,親了親他的額頭。
“别擔心,爸爸沒事。
”蘇禾抱着他,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柔聲說道。
小家夥烏黑的眼眸裡顯得黯淡無光,小臉也垮垮的,皺着小眉頭。
他仰着小腦袋,看着她,癟了癟小嘴問道:“真的嗎?
”
蘇禾點頭道:“嗯,真的,等爸爸醒了,媽咪再帶你去看他。
”
小家夥點了點頭,然後便窩在蘇禾的懷裡,不再說話了。
蘇禾抱着,聲音輕柔哄着:“乖,沒事了啊。
”
她很擔心會給他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但目前什麼都看不出來。
……
晚上八點半。
病房走廊外。
“你來幹嘛啊?
”赫連律看着夜九卿問道。
“我不是告訴你别來的嗎?
”
夜九卿抵了抵後牙槽,“我為什麼不能來?
這件事又不是我做的!
老子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
”
赫連律歎了口氣:“是,就算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是和你也有直接關系!
”
夜九卿聞言,藍眸冷冷地刮了他一眼。
“赫連律,你别以為老子真的不敢動你!
”他厲聲道。
赫連律啧了一聲:“你自己想想,要不是因為你把人家兒子綁來,他們夫妻二人會來Y國嗎?
如果他們沒來這,那今天能發生這樣的事嗎?
不能吧?
啊?
”
這邏輯,确實沒問題。
“……”
赫連律看他不說話,繼而道:“反正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說來說去,都是你自己惹出的禍!
我不讓你來,是為了你好,就算你要趁火打劫,你也不能這個時候去吧?
蘇禾要是願意搭理你,我就跟你姓了!
”
夜九卿白了他一眼:“怎麼?
想占我便宜,當我兒子?
我可沒興趣當你爸!
”
“艹!
”
赫連律咬了咬牙:“你張嘴可真不要臉!
好心當驢肝肺,老子真特麼是有多閑,才去管你的閑事!
你愛咋滴咋滴!
去去去,讓我看看你能不能趁着江晏重傷,趁虛而入,一舉奪下蘇禾的心。
”
赫連律自動往旁邊一站,給他讓了路,氣得還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來來來,你去,你去!
也好讓我見識一下你夜九爺的魅力。
”
夜九卿:“……”
在他舉棋不定時,蘇禾便迎面走來了。
赫連律清了清嗓子,又往旁邊挪了挪,擺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論吃瓜,他永遠在第一線。
蘇禾在他們面前停下腳步,她目光冰冷地看着夜九卿。
夜九卿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心裡直發毛。
“你這什麼眼神?
”他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不會也以為是我做的吧?
”
蘇禾雙眸幽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淡然地開口道:“那是你嗎?
”
她眼底帶着一絲懷疑。
夜九卿嘴角一抽,臉色瞬間暗沉:“蘇禾,我特麼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
我就算要弄他,也不會陰着來,我鐵定會明着來。
”
赫連律聽了後,哼笑了一聲,嘀咕了一句:“還真是個二貨!
沒救了!
”
蘇禾那張精緻的臉龐神色清冷,沒有一絲的表情。
“最好不是你!
但是——”
她微眯了一下眼眸:“你也最好把你心裡那些肮髒的想法收了。
夜九卿,你總說自己不是什麼善人,那我,自然也不是什麼善人,你是知道的。
”
說完,她便擡腳離開了,不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赫連律:“?
”
這就沒了?
我還沒看夠呢。
等蘇禾離開了一會後,夜九卿才看向赫連律,眉頭緊鎖問道:“她剛剛是在威脅我?
她還說我内心肮髒?
”
“嗯哼。
”赫連律挑了一下眉眼。
緊接着便幸災樂禍道:“你沒聽錯,她就是在威脅你。
我倒是覺得她說得挺對的,為了你能長生不老,你還是乖乖聽話吧,接受她的威脅,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隻要你不過分觸碰她的底線,有實質性的傷害,她也不會真的動你。
或者你想像一年前那樣,在醫院躺一個月,那也不是不可以,随便你咯。
”
……
蘇以墨吃了點東西後,又在她懷裡睡着了,等他睡熟後,她才離開的。
蘇禾換上了防護服,來到了ICU監護室。
她站在床邊,垂眸看着床上依舊緊閉着眼睛的男人,手術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他還沒醒來。
幸好,他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
拉了個凳子,她就安靜地坐在邊上守着。
她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就這麼呆呆地坐着,目光落在了江晏的側臉上。
“江晏,謝謝你。
”
謝謝你帶着小家夥躲過這一場爆炸。
謝謝你和小家夥都平安。
如果不是他帶着蘇以墨躲得很及時,找了一個很好的位置做掩護的話,那後果是她不敢想象的。
她還有可能會同時失去他們,她不敢想,她也接受不了這種意外發生。
那些沒有來得及躲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一場爆炸案,事發後,就瞬間成了Y國的熱門焦點新聞。
截止到目前為止,爆炸造成30人死亡,其餘人都是重傷,不排除後續治療是否會順利的活下去,畢竟很多人都傷得很重。
她慶幸的是,江晏傷得不是很重。
警方也還在調查爆炸的起因。
但蘇禾在爆炸後就進去了,所以她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因為餐館的設備儀器引起的爆炸。
而且,她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黑火藥味道。
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場有意而為之的計劃。
至于針對誰,她還不知道。
-
次日,早上。
江晏醒了。
剛醒來,他緩了一下,就感覺到了手背上傳來的溫熱。
他側了側頭,看了一眼,就看到蘇禾正趴在床沿邊上睡覺。
她一隻手枕在臉頰下并握着他的手,一隻手搭在床上,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纏着繃帶。
他的手剛動了一下,蘇禾就醒了。
蘇禾看到他醒了,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你醒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站起身,湊到他跟前問道。
蘇禾看他凝重眉頭,一臉的凝重,以為他是不舒服。
她剛想掀開被子,幫他檢查一下傷口,可男人卻握着她受傷的那隻手。
“怎麼了?
”
男人暗啞聲音響起,顯得有些無力感:“你的手怎麼了?
”
蘇禾愣了一下,他倒好,醒來不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反倒是關心她這小傷口。
“哦,沒事,就是不小心劃傷了一下。
”她說道:“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
他的大傷口主要集中在右腰和右肩上,後腦是受到了撞擊。
蘇禾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并未出血:“麻藥過了,你的傷口會疼,你忍忍。
除了傷口疼外,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
蘇禾幫他蓋好被子,擡眸看了他一眼,眸光柔和,聲音也柔和了幾分。
江晏就這麼盯着她看,他搖了一下頭,可剛動,蘇禾就立馬伸手制止了他。
“你的頭現在不能晃動得太厲害。
”她雙手固定着他的頭輕聲說道:“你後腦因為受到了撞擊,還有一些殘留的血塊,這個沒法做手術清除,隻能靜養等它自己慢慢消失。
”
“你是頭疼?
”她又問道。
江晏:“沒有,我沒有不舒服。
”
“那你皺着個眉做什麼?
”她一邊說着,手也下意識地滑到了他眉宇間的位置。
隻聽他問道:“你的手疼不疼?
”
這下,蘇禾才意識到,他一臉凝重地皺着眉是因為她手腕上的傷。
“不疼。
”蘇禾笑了笑道:“真的一點都不疼,因為……”
她話說到一半,沒說完,“算了,等你好了,再告訴你吧。
”
“……”
之後,醫院的醫生又給他檢查了一番,确認沒事後,便轉出普通病房了。
他剛轉到病房,江風就帶着蘇以墨來了。
蘇以墨看到躺在病床上,頭上還綁着繃帶的男人,瞬間就想到了,當時江晏把他護在身下的情景。
他雖然小,但事後,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家夥小小的個子站在病床邊上,癟着小嘴看着床上的男人。
江晏看到他,笑了一下,擡起沒有受傷的左手揉了一下他的小腦袋:“怎麼了?
”
“爸爸。
”小家夥忽然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病房裡的人都愣了一下。
江晏揉着他腦袋的手瞬間就僵住了,是驚訝也是驚喜。
從父子二人相認後,他可沒對他喊過這兩個字。
這一刻,江晏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臉上洋溢着笑容應了一聲:“嗯。
”
蘇禾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嘴角處也染着笑意。
小家夥剛剛喊完還有點别扭,但也就幾秒而已。
他眨了眨大眼睛,稚嫩的童聲夾裹着乖巧:“爸爸,謝謝你救了寶貝哦,寶貝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然後給您養老送終的哦~”
“……”
下午,江晏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蘇禾不得不佩服他的身體素質。
小家夥吃了午飯後,在一旁的病床上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她正在看赫連律發過來的警方查到的一些資料。
突然,就聽到男人喊她:“老婆,我身體難受。
”
蘇禾聞言,心口一緊。
她放下手機,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過去。
語氣中也帶着一絲的焦急:“怎麼了?
是傷口不舒服嗎?
”
江晏看着她一臉着急的樣子,薄唇微勾:“不是。
”
“那又是怎麼了?
”蘇禾不解地問道。
“我昨晚是不是沒洗澡?
”
蘇禾:“……”
他昨晚都成那個樣子,怎麼洗?
而且,他這傷口也沒法洗澡啊。
“你現在不能動,傷口也不能碰水。
”她簡短地解釋了一句。
男人皺了皺眉頭,一臉的不開心:“可我渾身難受。
”
蘇禾沉吟了片刻,挑了一下眉梢,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幫你用毛巾擦擦?
”
“嗯,可以。
”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道:“但我有潔癖,得要你擦。
”
蘇禾額角微抽:“……”
看着這張即便是受傷,依舊英俊不凡的臉,蘇禾隻好妥協了。
她轉身去洗手間拿了一條毛巾,打了一盆溫水。
剛擦完上半身,她耳邊便響起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老婆,我那裡也要擦一下。
”
蘇禾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了一句:“哪裡?
”
江晏往自己雙腿中間看了一眼,蘇禾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瞬間懂了。
她愣了愣。
“這……沒必要吧?
”她轉回頭,看着他,咧嘴笑道:“這個不影響的,你放心。
”
江晏:“不行,我難受。
”
蘇禾:“……”
男人歎了口氣,繼而又道:“算了,我自己來就好。
”
她一聽,剛想開口,可他又說了一句:“我這傷口應該縫好了吧?
”
“啊?
”
蘇禾一頭霧水。
緊接着,他又自言自語道:“縫好了就行,我是擔心一會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又得縫一次。
”
“沒事,縫就縫吧,反正我皮厚。
”
蘇禾:“……”
男人“陰陽怪氣”地賣起慘,她要是還沒聽出來,她這二百多的智商就白費了。
這招以退為進用得挺好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好,給你擦。
”
擦就擦吧,以前也沒少看福爾馬林裡浸泡的标本,又不是沒見過這玩意。
一分鐘後。
蘇禾輕咳了一聲:“你能不能讓他聽話點?
他這樣,我也沒法幫你擦啊。
”
“……”
半個小時後。
江風來了。
“五爺,少夫人。
”他看着二人喊了一聲。
額?
他怎麼覺得這病房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啊?
哪裡怪,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不過,他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的。
“少夫人,我們根據您的吩咐,排查了監控裡的可疑人,便查到了這兩個人。
”他把手上的資料遞給了蘇禾。
蘇禾接過,翻開看了一眼,她的秀眉便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