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死。
”

　　白岩确定的回答令宣傾城激動不已，嘴裡更是止不住呢喃：“沒死……太好了……太好了……我白家，還有後……”

　　說着說着，宣傾城神色突然激動，猛抓起白岩的手道：“阿岩，你是怎麼進來的？
對了，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太子和南宮禦是不是鬥起來了？
”

　　“天子突然清醒，南宮禦登基不成，已經逃跑了。
”

　　“你說什麼？
”宣傾城滿臉不信，“天子清醒？
南宮遨不是已經昏迷許久，早就命懸一線的嗎？
他沒死反而還好了？
不，這不可能！
”

　　看着瘋狂搖頭的宣傾城，白岩沉聲打斷。

　　“他确實已經清醒了，是我救治的。
”

　　“你救治的？
！
”宣傾城擡頭，看向白岩的目光逐漸憤怒，完全沒了之前的欣喜，用力推開白岩的胳膊，啞聲大吼，“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啊？
他是屠殺我蠱族千人的南宮遨啊！
你不殺他，反而救他？
”

　　因為太過氣憤，如今骨瘦如柴的宣傾城竟然能将高大的白岩給直接甩出半米。

　　“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們的阿爹阿娘，阿哥阿姐，那些老老少少的族人，他們被活活燒死的時候，有多痛苦啊！
他們在火裡掙紮，哭喊，最後化為焦黑的幹屍！
”

　　“這一切，都是南宮遨那個畜生害的！
我隻恨我沒本事，不能将他千刀萬剮……”

　　雙手握拳，烏黑的指尖死死摳住手心，直到見紅。

　　白岩看着深陷仇恨的宣傾城，很是無奈的長歎一口氣，伸手輕輕按壓她的肩膀，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說道：“阿姐，火燒我們蠱族的，其實……并不是南宮遨！
”

　　可顯然，宣傾城并不相信他的話。

　　“你是不是被他收買了？
他是不是許你高官厚祿了？
”宣傾城眼神逐漸失望，“也是，當年的你才兩歲，又如何明白這種滅族之痛……”

　　“我沒有被他收買，也沒有收他高官厚祿。
”

　　“南宮遨當年對蠱族下的命令，隻有驅趕，并無下火屠殺，至于後來誰改了他的命令，便不得而知了。
”白岩語氣變得嚴肅，“但想來，應該和後來幫助阿姐改名換姓，送你入宮的人有關。
”

　　宣傾城身子微微輕顫，“這些，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

　　“是東爺爺說的，阿姐，東爺爺是阿爹朋友，更冒死救我出去，他是不會騙我的。
”

　　宣傾城處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她不願意相信這真相，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因為一旦這樣，她虧欠的，就太多了……

　　“阿姐，你在仇恨中活了二十八年，足夠了！
不管你有沒有手刃仇人，都放下吧，我相信，阿爹阿娘，會更喜歡看到阿姐你好好的，做個兒女環膝的普通人。
”

　　“兒女環膝？
”宣傾城搖頭，無神的眼睛突然留下了懊惱的淚，“我的兒女……我的孩子……他們都恨透了我……”

　　突然，她又一把抓住白岩的胳膊，神色緊張的問道，“太子呢？
南宮禦戰敗逃離，那太子呢？
”

　　“你為什麼沒有提到太子，我的阿複呢？
他還好嗎？
他有沒有事？
”

　　“阿姐……”

　　白岩欲言又止的模樣，抽光了宣傾城最後的一絲力氣，她徹底癱軟在地，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哭。

　　嘶啞的聲音裡滿是懊悔愧疚。

　　“複兒……我的兒子……是阿娘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二十八年的仇恨成了一場空，不光認錯仇人，自己更淪為别人手中的一顆棋子，害了丈夫，更害了兒子，宣傾城痛苦到整個人趴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

　　牢門外，軒轅覆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薄唇緊抿，最後，終究還是邁出那步。

　　可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擡頭的宣傾城卻一眼看到了他。

　　頓時驚喜的從地上爬起來撲到門口，“複兒……複兒！
”

　　“你沒事嗎？
”

　　“怎麼？
我沒事，你很失望？
”

　　軒轅覆緩緩轉身，語氣涼薄生疏的吓人，宣傾城激動的表情突然就黯淡了下去，慢慢收回抓住門杆的手，她微微無奈道，“不是的，母後其實是……”

　　“你想如何，我不想知道！
”軒轅覆目光冰冷，口吻更如寒冰，“父皇說了，你是遭受南宮禦逼迫，所以現在，我受父皇命令，接你回宮。
”

　　說完這話，軒轅覆衣擺轉動，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了天牢。

　　她被騙淪為棋子不假，可為了仇恨所做種種同樣不假，軒轅覆自知，做不到點水無痕。

　　“我那麼對他們兄弟，那麼對雲音音，他不原諒我，他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阿姐，先回去吧。
”白岩伸手将她扶起，低聲勸道，“養好身體，餘生還有那麼長，母子連心，時間久了，也許，他會……”

　　“可是，阿爹阿娘，還有我蠱族那千餘條人命，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宣傾城咬牙，“再加上騙我二十幾年，害我兒子受那麼多苦，新仇舊恨，我怎能甘心。
”

　　白岩歎息，緩緩蹲下。

　　“阿姐，這麼多年，就算黃粱一夢，你也該明白了，斯人已逝，我們做什麼他們都回不來，既然那樣，為什麼不能放下，好好對待還活着的人呢？
”

　　“再說了，就算讓你知道仇人是誰，你自己，又如何能報仇？
”

　　宣傾城沒有說話，就這麼沉默的被白岩扶進轎子，悄無聲息的回到了皇宮。

　　隻不過，她前腳入宮門，後腳南宮遨的聖旨便來，雖然一切照舊，但卻被禁足，至于解禁時間，卻未說明。

　　軒轅覆站在寝宮外，看着緊緊關閉的大門，久久不能回神。

　　“她其實也很可憐的不是嗎？
”

　　白岩在他身邊輕念一句，不過軒轅覆沒有回話，他習慣性的看了眼頭頂上方的天空，并不算晴朗。

　　“太子殿下，天子有請。
”

　　這時，一個公公聲音響起，軒轅覆眉宇微蹙，眼底閃過疲憊，擡手揉了揉眉心，冷聲道，“走吧。
”

　　“這位白岩大夫，天子也一并有請。
”

　　白岩和軒轅覆互看一眼，兩人皆眼露不解，随後并肩朝着天子寝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