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暄說的時候,衛東言就在那兒童畫闆上寫字。
他的個子太高,那兒童畫闆支架調到最高,也隻到他胸口,因此他的胳膊放得很低,寫字的時候速度不太快,但是腰背依然筆直。
白色畫闆上,一條直線從上而下,把畫闆分為左右兩邊。
蘭亭暄剛才的叙述,被衛東言寫在左面,标題為:《蘭述》。
下面一二三四,列舉了蘭亭暄對兩個操盤手a、b的歸納總結。
操盤手a:1.謹慎,自負,隻投加密貨币。
2.投資頻率:一季度一次。
3.直覺投資,不用金融數據分析。
4.八年翻十六番,年回報率百分之一百四十四。
十六年前本金隻有十萬美金,到崩盤之前已經漲到六十五億美金。
5.失敗:錯用後繼操盤手,六十五億美金賠到隻剩十萬本金。
雖然這些數字都是蘭亭暄根據離岸基金的曆史交易數據算出來的,但是看見這些統計數據,她還是有些失神。
“……這人真是投資界的天才……”她喃喃地說。
衛東言心平氣和地評價:“……如果不是八年前賠到隻剩本金,這人比股神巴菲特牛叉多了。
”
股神巴菲特的平均年收益率也不過百分之二十多。
蘭亭暄點點頭,“這就是鼹鼠的厲害之處嗎?
他這麼厲害,何必……”
“何必給梅裡特風投打工?
”衛東言把她沒有說出來的補充完整。
蘭亭暄再次點頭,“你看梅裡特風投十六年前,給這個專投加密貨币的離岸基金本金不過十萬。
這筆錢,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存幾年錢也能拿出來。
”
“這個鼹鼠本人既然有這麼大能耐,在沒進梅裡特風投之前肯定不差錢。
所以他有這麼大能耐,為什麼不自己單幹?
非要去給梅裡特風投添磚加瓦?
”
這是蘭亭暄想不明白的。
衛東言抱着胳膊,不動聲色地看着蘭亭暄,眼底卻流露出些許的欣賞和贊譽。
他沒有回答蘭亭暄這個問題,而是轉身又把蘭亭暄歸納總結的操盤手b寫在白色畫闆上。
操盤手b:1.謹慎,隻投加密貨币。
2.投資頻率:一季度一次。
3.不靠直覺,注重金融數據分析。
4.八年翻十番,平均年回報率百分之九十。
現在的基金,已經從八年前賠到隻剩十萬本金,漲到十億美金。
5.至今沒有出錯,漲勢均勻,大大高于加密貨币市場的增長率。
蘭亭暄抱起胳膊,平靜第客觀評價:“這個操盤手b,也非常厲害了。
據我所知,我們公司投資部的那‘四大天王’,加上‘王母娘娘’段潇薇,都沒有這麼好的業績。
”
衛東言沒有回頭,繼續在畫闆的另一邊寫下兩個字:《言述》,說:“那你的意思是,這個操盤手b,不可能是段潇薇?
”
蘭亭暄搖了搖頭,“不太像。
”
她沒有說的潛台詞是,如果段潇薇真的有這業績,就不可能是王建材坐上首席執行總裁的位置。
這種風投公司,業績是最重要的。
股東和董事會的人不管怎麼私下徇私舞弊,但對于賺錢,那是他們的底線。
誰能賺錢,誰就是爹。
衛東言在他那邊的畫闆上,寫下“鼹鼠”兩個字。
他一邊寫,一邊說出鼹鼠的投資風格和行事特征。
“第一,鼹鼠的投資風格也是非常謹慎,在投資之前,會用極少量貨币測試市場,确信無誤之後,才會大筆投入。
一旦他大筆投入的投資,都會回報豐厚。
”
“第二,鼹鼠不貪。
每做完一次大單,他都會停止一段時間。
他很狂,說不能‘涸澤而漁’,要給韭菜恢複生長的時間。
如果他賺得太多,會把韭菜割沒。
因此他的投資頻率也是一季度一次。
”
“第三,鼹鼠的投資風格很專一,他隻投加密貨币,從來不碰别的投資産品。
”
“第四,鼹鼠也是直覺投資,号稱他的眼睛就是标杆,不喜歡金融數據分析。
他的理由是,金融數據分析都是分析的曆史數據,對于加密貨币這種新興事物而言,沒有曆史數據可以參考。
所以看金融數據分析投資加密貨币,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
“第五,鼹鼠很多疑。
他的投資賬戶很多,有公司賬戶,也有白手套代持。
目前我不清楚梅裡特風投這個離岸基金有沒有被白手套代持的賬戶。
”
蘭亭暄看得很仔細,一邊說:“按照現在的審計力度來看,代持賬戶幾乎是不可能了。
”
衛東言點點頭:“最後一點,是鼹鼠的個人行事特征。
他太會隐藏自己,所以我們找了他十六年,才稍微靠近一點他的藏身之處。
”
“……你不是說,三年前,這個案子才轉到你手裡?
”蘭亭暄狐疑問道。
她對衛東言的身份早就開始懷疑了,但卻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
衛東言悠閑地說:“所以我說的是我們。
之前在我同事手裡,三年前轉到我手裡。
”
“所以衛總是承認你還有一份工作?
”蘭亭暄眯起雙眸,上下打量衛東言,“我不認為風投公司會兼職做尋人啟事。
”
衛東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業餘愛好,不算兼職。
”
蘭亭暄被噎得幾乎吐出一口老血。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糾纏衛東言的身份,繼續問:“……鼹鼠十六年前為什麼要藏起來?
”
蘭亭暄其實很不理解這一點,“他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
衛東言面對着白色的兒童畫闆,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輕描淡寫地說:“不,十六年前,他肯定沒有做過虧心事。
但他為什麼要藏起來,我們也想知道。
”
蘭亭暄盯着衛東言的眼睛,警惕地問:“你上次說,他的家人也在找他,可連他的家人都沒有他的照片。
”
衛東言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冷漠看着她,說:“蘭小姐,這一點,其實跟我們之間的交易沒有關系。
那是他和他家人之間的問題,你确定要刨根問底嗎?
”
說得蘭亭暄差點為自己窺探别人隐私的八卦行為慚愧起來。
不過她很快收斂心神,認真說:“如果這個人真的跟我父親的被害有關,我不介意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
”
她肅着臉,強調說:“嫌疑犯在我這裡沒有隐私權。
”
衛東言移開視線,看向那塊白色兒童畫闆,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我已經把鼹鼠的投資風格和行事特征都寫出來了,你說,他跟操盤手a的風格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