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低下頭,牽着司徒晨磊的小手,跟在舅母王月珊身邊,往裡面走去。
這座彩樓的二樓極寬敞闊大。
沈家人被兩個婆子帶到斜靠窗的一張桌子旁邊,兩邊放了兩扇潑墨山水畫的屏風間隔成一個小小的單間。
但是那屏風隻有半人高,坐着的人個子稍微高一點,就能探出頭去,看見四周圍的情形。
整個彩樓的二樓大廳裡,就張家那邊的人最多,占得地兒也最大。
司徒盈袖和沈家的姐妹們坐下,看着丫鬟們給她們面前上了茶。
“新科狀元郎來了!
榜眼和探花郎也過來了!
”
窗戶前有人一聲招呼,呼啦啦撲過去一群人,站在輕紗窗後探頭看着下面的乾元街。
聽見謝東籬他們過來了,張家那邊人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
一個人笑嘻嘻地奉承道:“要說這三侯五相家的姑娘小姐,隻有我們張三小姐是最命好的。
”
“哪裡哪裡,劉叔過獎了。
”張貞琴含笑說道。
餘順豪看着這樣美麗高貴的未婚妻,笑得合不攏嘴。
“沒有過獎,當然沒有過獎。
餘公子剛剛被陛下封了副将,不久就要出征北境。
這一番出行下來,如果立了軍功,封侯拜将不在話下!
”
原來餘順豪剛剛得封副将,明年就要去和北齊接壤的地方戍邊去了。
“當然啦!
我們張三小姐,跟文狀元退婚,跟武狀元定親。
這番際遇,别說東元國,就把北齊和南鄭都算上,也沒人比得上啊!
”
張副相的妻子曾惠言聽了,滿臉是笑,對餘順豪這個未來的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
張貞琴舉起面前的一杯茶,含笑遞到餘順豪手裡,輕言細語地道:“這是普洱茶。
你去了北境,記得多帶一些。
我聽說那裡吃牛羊肉比較多,燥得慌,吃普洱可以解燥。
”
餘順豪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笑着用袖子抹了抹嘴,道:“再來一碗!
”
司徒盈袖和沈遇樂在屏風後面聽得直扯嘴角。
張家這是幾個意思?
!
新科狀元謝東籬正在前面的乾元街上打馬遊街呢,張貞琴卻和餘順豪在這裡秀恩愛。
——這樣真的好嗎?
!
“表姐,走,我們去看新科狀元郎去。
”沈遇樂拉着司徒盈袖,走到窗邊,站到輕紗背後,看着下面的街道。
隻見謝東籬和榜眼、探花郎他們三個人正好騎着馬緩步走過。
路過這座最大的彩樓的時候,謝東籬勒着馬停了一停,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司徒盈袖站在二樓窗戶旁邊,隔着雪白的輕紗簾子偷偷打量。
謝東籬生得眉目清潤蘊藉,如同淡淡的工筆白描,但是輪廓卻并不算細緻。
高挺的鼻梁,鼻準略有肉,狹長的丹鳳眼,眼尾狹長,斜斜向上。
仰月型的雙唇甚至有些過于厚重,唇形卻是泾渭分明,不畫而丹,是淡淡的紅色,不顯眼,卻也不容忽視。
這樣一看,這人還真是耐看……
不知不覺間,司徒盈袖把前些日子因為他害她摔跤而生的怨氣散去了十之八九。
“……今年的狀元郎,居然比探花郎還俊俏。
”有人笑着說道,看着漸漸遠去的狀元、榜眼和探花的背影指手畫腳。
司徒盈袖知道,打馬遊街之後,這三個人要去宮裡領宴,然後才會各自回家。
而前面的乾元街上,等下還有雜耍和禦林軍的儀仗隊走過來。
“……三妹,你有沒有後悔啊?
”張大小姐也看不慣張貞琴的樣兒,戲谑說道。
張貞琴昂頭傲然說道:“後悔?
你說我嗎?
——我是不願将就!
”
司徒盈袖剛回到座位上坐下,捧起茶杯含了一口茶還未咽下,聽到張貞琴的話,一口茶就噴了出來!
“……呵呵,好個‘不願将就’!
”司徒盈袖放下茶杯,拿帕子撣撣袖子上沾的茶水。
“怎麼?
這位大小姐有意見嗎?
”有人聽見沈家這邊發出的聲音,唯恐天下不亂地嚷了起來。
“誰有意見?
難道我說錯了嗎?
”張貞琴似乎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就是不願将就,才跟謝家退婚,跟餘郎定親。
”
“呵呵,呵呵……”司徒盈袖又笑了兩聲,道:“那是不願将就嗎?
明明是一直在等更好的。
如果有更好的出現,你放不下的這個人柱柱香變成你的将就……”
張貞琴抿了抿唇,繼續說道:“我們這種人家嫁人,又不圖别人家财萬貫。
再說了,别人縱有家财萬貫,卻隻願意給你一兩銀子,你嫁他有什麼趣兒?
而餘郎就算隻有十兩銀子,卻願意全都給我。
我願意嫁給誰,不是一目了然嗎?
”
司徒盈袖聽着這話明裡暗裡貶低謝東籬和謝家,覺得張家人很不厚道。
不管張家和謝家有什麼過節,今日是謝東籬新科狀元郎打馬遊街的日子,張家卻任憑張貞琴信口開河,在三侯五相的小姐姑娘們面前貶損謝東籬,明明就是想讓謝東籬被人摒棄,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妻子的意思……
司徒盈袖看了看笑嘻嘻抱着小喵玩耍的弟弟司徒晨磊,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道:“……隻有十兩銀子,全給張三小姐就嫁。
——張三小姐原來隻值十兩銀子。
”
張貞琴一聽大怒,哪裡容許别人诋毀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
!
騰地一下從座位上起身,來到沈家這邊的屏風後面,對司徒盈袖道:“剛才是你說話吧?
”
司徒盈袖也站了起來,道:“正是。
張三小姐有何見教?
”
“你的話什麼意思?
我的話難道說錯了嗎?
有萬貫家财的男人,隻願意給你一兩銀子,你也願意嫁?
”張貞琴眯了眯眼,打算如果司徒盈袖說願意,她就要嘲笑她隻值一兩銀子……
司徒盈袖理理裙子,慢條斯理地道:“為什麼要嫁這種人?
為什麼不選一個有一千兩銀子,卻願意給你一萬兩銀子的人?
!
”
張貞琴忍不住掩袖笑道:“你弟弟是傻子,沒想到你也是傻子!
——隻有一千兩銀子,全給你也才一千兩,哪裡來的一萬兩?
聽說司徒大小姐是商家出身,卻連算術都不會,真是……啧啧……”
司徒盈袖扯了扯嘴角,道:“你才是傻子。
多出來的九千兩,是他以後要賺的銀子。
隻給一千兩怎麼過日子?
當然是要有謀生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
好女不論嫁時衣,好男不論爺娘地。
一個男人不僅願意把現在的全部身家都給你,并且連以後一輩子能夠賺到的身家都給你,才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
“貞琴,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餘順豪走了過來,拉着張貞琴讓她回張家的地方去。
張貞琴卻攀住他的胳膊,含笑道:“待我長發及腰,将軍娶我可好?
”
餘順豪半邊身子頓時都麻了。
司徒盈袖看了張貞琴一眼。
隻見她頭上挽着桃心髻,臉側兩邊隻垂下幾縷齊肩的秀發。
司徒盈袖眼珠一轉,笑着走過去,伸手就将張貞琴頭上挽着桃心髻的發簪拔了下來。
張貞琴的長發如同流水一樣傾洩而下,一直垂到腳踝。
司徒盈袖拍手笑道:“喲!
張三小姐已經恨嫁到這種地步了!
這長發已經到腳踝了,趕快拿剪子來,剪到齊腰的地方,就可以嫁人了!
”
原來中州大陸上的女子,都是從很小的時候就不剪發,等到了嫁人的時候,那頭發早已長到腳踝處了。
說什麼“待我長發及腰”,切,所有女子七八歲的時候頭發就長到腰部以下了好伐……
此時謝東籬已經回來了。
他和阿順站在彩樓的樓梯口,并沒有進去。
聽着司徒盈袖俏皮的話語,謝東籬清冷的面孔上增添了一絲暖意。
阿順笑得合不攏嘴,低聲道:“五爺,我們進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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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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