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籬背對着婉皇貴妃站着,閉了閉眼,實在是無語得很。
他謝東籬要得到什麼,難道還要攀着女人的裙帶才能得到?
進了宮的人,難道都會被滔天的權勢晃花了眼,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能力?
謝東籬在她說“仲父”兩字之時,就已經從抄手遊廊裡躍了出去,站在路邊,對來往的下人吩咐道:“拆卸完畢之後,要把院子打掃幹淨。
”
大家應了是,目光都好奇地投向一個人站在抄手遊廊上手足無措的婉皇貴妃。
婉皇貴妃一直低着頭,聽見謝東籬的聲音從遊廊外面的小路上傳來,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理會她,不由臉色鐵青,扶着抄手遊廊的廊柱,心情複雜地盯着謝東籬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她帶着人回到宮裡,先去看了元宏帝。
元宏帝剛起身,正在用膳。
見婉皇貴妃含笑走了進來,元宏帝放下筷子,笑着道:“聽說你早上來找朕,可是有事?
”
婉皇貴妃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遲疑着道:“臣妾剛才出宮,去皇兒的親王府看了看。
”
“哦?
你着什麼急啊?
”元宏帝笑呵呵地逗弄着乳娘懷裡抱着的玉皇子,“玉兒還不到一歲,你就着急讓他出宮嗎?
”
“當然不是。
”婉皇貴妃勉強笑了笑,“是這樣的,臣妾聽說謝家帶人去拆親王府,然後又從裡面搬東西,臣妾擔心有什麼事,讓謝大丞相誤會就不好了,所以跟着趕了過去。
”
“啊?
他們在拆房子?
怎麼會這樣?
”元宏帝沉下臉,叫了總管大太監問道,“你可知此事。
”
總管大太監弓腰道:“老奴知道一些。
那座親王府以前荒廢了數十年才賜下去做親王府。
元親王去世之後,護國公主殿下更是将這座親王府從頭到腳改建了一番,加了很多院落和屋子,又換了全部的陳設布置,這些都是報上來過的。
”
既然是人家的東西,現在不住在這府裡了,當然要帶走,确實無可厚非。
元宏帝年紀大了,那些瑣事已經不記得了,聽總管大太監一提起來,才想起這件事,打着哈哈道:“原來是這樣,謝愛卿真是有心了……”
婉皇貴妃溫婉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了。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
謝東籬在親王府耽擱到黃昏時分,才确信所有該拆的屋子都已經拆了,該填的院塘,已經填了,該搬走的東西,也都搬走了。
親王府裡三座内庫,被他的人搬得幹幹淨淨,進去走一圈,裡面空蕩蕩的能夠餓死耗子。
“行了,回去吧。
以後再不要來了,這已經玉親王的王府了。
”謝東籬淡然吩咐道,翻身上馬,看着夕陽下灰蒙蒙的親王府漠然轉頭,馬鞭往後抽了馬臀一把,縱馬而去。
回到謝家,謝東籬先去看盈袖。
她還是躺在床上,但是已經醒過來了,靠着大迎枕坐着,一動不動,臉色雪白,雙唇淡得隻剩一點點嫣粉,隻是一雙眸子依然亮得驚人,裡面跳躍着怒火。
“好些了嗎?
”謝東籬一撂衣袍,在她身邊坐下,問正在給盈袖紮針的盛青蒿。
盛青蒿點點頭,“好多了,有我和黛黛在這裡,你還擔心什麼?
”
謝東籬轉頭看向盈袖,将她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勾了一勾,俯身過去用唇在她額頭貼了貼,“嗯,還是有些涼。
想吃什麼?
”
盈袖輕輕将他推開,虛弱地道:“王府那邊的事,怎樣了?
”
“我都給拆了。
”謝東籬将單子拿給盈袖看,“這是你給小磊置辦的東西,還有小磊這些年的俸祿和賞賜,我都給搬回來了。
王府的庫房被我搬空了。
”
盈袖捂着臉,吃吃笑道:“喲,庫房我倒給忘了,還是謝大丞相心細如發。
”末了朝謝東籬眨眨眼。
謝東籬忍不住笑,捏捏她的手,“瞎說什麼?
不是你說,把小磊的東西全拿回來嗎?
這些都是小磊的。
”說着,指指窗外,“拉了幾十車,都在外院放着,你打算怎麼辦?
”
盈袖看向盛青蒿,含笑道:“盛公子,這些都是我們小磊的聘禮,你要不要?
”
盛青蒿凝神看着針灸,淡笑道:“這得看黛黛。
黛黛願意,我這做大哥一定成全他們。
”
他昨天勸了盛青黛一夜,這姑娘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小磊為她連皇太孫都不做了,甯願做個閑散的郡王,就跟平民百姓沒有兩樣。
她怎麼可能再放手?
兩人糾纏到這份上,這輩子是不會再放棄對方了。
盈袖放了心,阖上眼,長籲一口氣,輕聲道:“盛公子,我知道你不想盛家卷進皇室政争,我可以向你保證,小磊絕對不會跟元氏皇室再有糾葛。
他是個可憐孩子,這輩子能和黛黛好好過一輩子,他心滿意足,我也心滿意足。
——我和東籬都承你們的情。
”
有了盈袖這句話,盛青蒿才稍微放下心,擡眸看了謝東籬一眼,“謝大丞相,那小磊我們就帶走了。
”
謝東籬颔首,笑着道:“記得你們盛家的祖訓,凡是跟皇室有糾葛的人,除非放棄權位,否則不能進盛家隐居地。
”又提醒他們:“現在東元國局勢不明,你們還是暫避鋒芒要好。
”
“這是自然。
”盛青蒿連連點頭,見謝東籬也贊同他們的做法,心情大好,“尊夫人隻要靜養就可以了。
我先送黛黛和小磊回去,等尊夫人待産的時候,我和黛黛再來一趟。
”
盈袖也點頭贊同,“我弟弟從小性子怪癖,希望你們能多多包涵。
”
謝東籬已經對盛青蒿說過小磊從小的心病,盛青蒿很感興趣,忙道:“我會好好看着他的。
其實照我看,他也不算嚴重,就是對外界的危險太過敏感所緻。
去了我們盛家,他能放松自己,再輔以藥物治療,應該能夠痊愈。
”
“小磊能遇到黛黛,真是我們元氏祖上積德。
”盈袖聽得感動不已,恨不得爬起來給盛青蒿納福行禮。
謝東籬摁住她,溫言道:“你别急,我會幫你好好感謝他們的。
”
盈袖心情一好,身體狀況也恢複很快。
沒過兩天就能起身了,親自送了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離開東元國京城。
臨走之前,由沈詠潔做主,讓小磊和盛青黛交換了庚帖和信物,并且簡單地拜了堂,算是正式成親了。
盛青蒿笑說等他們回盛家之後,還要再辦一次親事,還望盈袖和沈詠潔海涵。
盈袖和沈詠潔隻要小磊好好的,并不介意。
謝東籬親自給他們寫了婚書,一式三份,一份盛家保存,一份盈袖保存,還有一份是小磊和黛黛一起保存。
到了走的那一天,謝東籬派了數十個侍衛相送,光是東西就是十幾車。
不會直接送到盛家,而是送到盛家給盛青黛和小磊置辦的一個莊子上。
那個莊子在盛家隐居地以外。
不過小磊和盛青黛還是要跟着盛青蒿回盛家隐居地居住,莊子隻是他們有空出來遊玩的時候住的。
他們前腳剛走,元宏帝的聖旨後腳就到了。
可是盛家人已走,盈袖和謝東籬就一起進宮謝罪。
“皇祖父,盛家人帶着小磊走了。
”盈袖躬身納福,對元宏帝笑容可掬地說道。
元宏帝愕然,看向窗外,道:“這麼快就走了?
朕還以為他們會向朕辭行再走。
”
“小磊跟黛黛成親了,盛公子着急要帶他們回去見盛家人,因此一早就走了。
”盈袖不動聲色,将這件事抛了出來。
元宏帝更加驚訝:“小磊成親了?
怎麼沒有人知會朕?
!
”
“我現在就在說啊!
”盈袖故意歡快地道,那帕子掩住嘴,輕聲地笑,“小磊沒有地兒住,就在我娘家宅子裡拜的堂,好在黛黛是看重他這個人,又不在乎他的身份,高高興興跟了他,還要帶他回去治病。
這樣的好孫媳婦,您去哪裡找?
”
元宏帝想起自己急匆匆将小磊趕出親王府,有一絲赧然,但是想到小磊已經這麼大了,玉兒還不到一歲,不在衆臣面前做出打擊小磊的樣子,玉兒以後難以立足,因此隻是咳嗽一聲,就硬起心腸,打着哈哈道:“這倒也是。
宗人府還在合計到底賜哪座府邸。
他居然匆匆就走了,依朕看,這府邸也不用再合計了。
”
“那可不行。
皇祖父……”盈袖不依不饒打斷元宏帝的話,“小磊已經是郡王了,按律應該有郡王府。
如果皇祖父不賜府邸,那他何必擔了這個虛名?
我可以做主,皇祖父幹脆把他的郡王爵位也撸了吧,這樣不賜任何東西都行。
”
元宏帝垂下眼眸,被盈袖堵得很是無奈,也有些不悅,半晌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就催宗人府快些。
一座郡王府,不拘哪裡找所宅子就行。
”
“那我就代小磊謝陛下隆恩。
”盈袖笑着躬了躬身,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婉皇貴妃聽說盈袖和謝東籬一起進了宮,忙忙帶着玉皇子趕來,一進禦書房,就對盈袖道:“袖袖來了,快來見見你小叔叔。
”說着,将玉皇子抱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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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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