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原來是寫給姐夫的信。
”王氏的聲音淡了幾分,“我還說你爹娘、姐姐和大哥都不識字,難不成把信寫給小兄弟……”
王毅興家有一個大哥,一個姐姐,兩個弟弟,是個人丁興旺的大家子。
王毅興聽出來王氏有些不高興,苦笑道:“伯母,這是沒法子的事。
我家的情況,您是盡知的。
我也不瞞您。
如今承蒙二皇子青眼,娶了我姐姐,又幫扶我家,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縱然肝腦塗地,都不能報答一二。
”
王氏也知道是實情。
王毅興家原本是什麼情況,王氏是盡知的。
祖輩世代捕蛇人,家裡不是那種窮得叮當響的人家,但是也絕對不算寬裕。
若不是遇到二皇子,王毅興是絕對不可能三元及第的。
當然,不是說二皇子幫他科舉作弊,而是因為二皇子給他創造了最好的讀書條件。
這其中還需要無數名師的努力,以及龐大的财力上的支援,才能讓他專心緻志地念書、做文章,所以不是光靠個人聰明就能考中科舉的。
家境不好的人中聰明人多得是,但是就因為沒有這些條件,所以能成才的遠遠少于家境富裕的人。
更何況二皇子還娶了王毅興的大姐做正室。
這樣緊密的聯系,他不幫二皇子打點簡直是不可能的。
王氏輕輕歎一口氣,這就是她不放心王毅興的地方。
不是覺得他的人品有問題,而是他肩上的膽子和責任太多太重。
——他需要的,也許是一個長袖善舞的能幹妻子,不是盛思顔這樣養在深閨、不谙世事的嬌嬌女。
況且就算盛思顔有那長袖善舞的本事,王氏也不願她陪着王毅興去走這條辛苦的路。
當然,如果盛思顔對王毅興一往情深,非他不嫁,那王氏也沒有法子了。
再苦的路,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陪女兒走下去,等着在她最辛苦艱難的時候幫她一把。
這一刻,王氏有些後悔這陣子讓王毅興在盛國公府來去自由。
若是因此讓盛思顔對王毅興暗生情愫,她可就是自作自受了……
“我們思顔,你是知道的,從小就比一般的孩子可憐,是我和她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斷斷吃不了苦。
”王氏打算把醜話說在前頭。
王毅興忙道:“伯母放心。
我也是看着思顔長大的,我知道她雖然看上去柔弱,其實堅韌着呢。
而且我當然不會讓她為外面的事情煩心。
”
“……毅興,你跟我說實話,二皇子,到底想做什麼?
”王氏将這些紛亂的思緒抛在一旁,問了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重要。
王氏本來覺得二皇子應該是滿足于做個賢王,所以才選定王毅興為東床快婿。
但是現在看了王毅興中了狀元之後的表現,她又不确定了。
如果二皇子隻是滿足于做個賢王,王毅興又何必在京城的世家高門四處奔走,并且緊盯着四大國公府的動向呢?
王毅興一聽就警醒起來。
他也明白這個答案很重要,一不小心,王氏可能就要把他剔除了,忙道:“我姐夫隻是想自保。
您也曉得,他為何避居江南,并且放着世家高門的嫡女不娶,娶了我姐姐這樣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為正室。
”
“自保?
”王氏又看了王毅興一眼,低頭垂眸,端了茶吹一口熱氣,半晌才道:“……你姐姐有了你這個弟弟,也不算沒有家世背景了。
”
隻要這個弟弟娶個世家女,跟二皇子本人娶一個有什麼差别?
——反而更妥當。
王毅興靜靜地笑,并不答話。
王氏抿了一口茶,慢慢地道:“你先回去吧。
我現在乏得很,以後有空再來說話吧。
”
王毅興見問不出什麼東西,隻好告辭而去。
臨走的時候,他想了想,沒有将漆盒取走,而是空着手出去了。
“王二哥走了?
”盛思顔驚訝,居然忘了取走漆盒,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盛思顔想了想,還是帶着木槿來燕譽堂,問問娘剛才王二哥過來做什麼了。
王氏在歇中覺。
兩個大丫鬟在旁邊打扇,一邊乜斜着眼睛打盹。
盛思顔在門口站了一站,心神不甯地回去了。
……
過了不久,京城裡出了一樁喜事。
昌遠侯府的二姑娘文宜家跟太子的嫡長子太孫定了親,以後就是太孫妃了。
昌遠侯府多年前出了繼後,後來成了太後,眼看以後又要出個皇後了,整個府裡頓時喜氣洋洋,上門恭喜的人絡繹不絕,一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之态。
太後聽了這個消息,十分欣喜,命内侍頻頻給娘家昌遠侯府頒下賞賜,甚至給文二姑娘另外賞賜了十擡嫁妝。
這十擡是宮裡單出的,件件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本來因為太子監國的事,太後和太子、皇後那邊一直有些不對付。
但是現在太後默許娘家姑娘跟太子這邊聯姻,京城裡的人普遍認為,這是太後要跟太子講和的意思。
因為太後再能幹,也年歲大了,而且太後又無親子,為了保住娘家的富貴,肯定要跟太子這邊講和才行。
太孫終于定親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吏部尚書家很是沒面子。
京城裡很多人家也曉得,吏部尚書家的大姑娘李栀娘,本來是太孫妃的人選,現在卻敗在後起之秀文家二姑娘手裡,這個跟鬥栽得不可謂不大。
李栀娘得知消息後,在家裡一度羞惱得不肯出屋子,連着幾天不吃飯,将她爹娘心疼得無以複加。
太後好像也是為了不讓臣子寒心。
她娘家的姑娘搶了李栀娘的姻緣,就又做主,給李栀娘指了一門好親事。
跟李栀娘定親的,是江南蔣家大房的嫡長孫蔣豐雲,也是二皇子生母蔣貴妃的嫡親侄子,生得比太孫還要高大俊美,而且為人處事十分練達,雖然今科沒有高中進士,但是已經在刻苦攻讀中,下一次還要再戰春闱。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京城的名門閨秀就接連出了兩樁喜事,着實讓一度風平浪靜的京城熱鬧了一陣子。
進了六月,這股熱鬧才慢慢平息下來。
這一天,豔陽高照,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将人的心都吵嚷得如同一汪沸水,一直冒着氣泡。
吳國公府内院的含翠軒是吳二姑娘吳婵娟的住處。
院子裡的葡萄架郁郁蔥蔥,一串串綠玉般的葡萄從架子上垂下來,惹得架子下雪白的波斯貓虎視眈眈,恨不得一躍而起,将那葡萄全扒拉下來,大快朵頤才好。
吳婵娟懶洋洋地躺在葡萄架下的竹床上,一隻手斜撐着頭,滿臉幽怨的神情。
李栀娘挽着雪青色披帛坐在她對面的竹椅上,頭上隻梳了抓髻,露出雪白光潔的額頭,青翠的眉,輕點了珊瑚色口脂的绛唇,兩眼彎彎笑語不斷。
吳婵娟聽她說了一會兒,撇了撇嘴,“你是高興了,馬上要嫁如意郎君……”
李栀娘喜不自勝,往兩邊看了看,見丫鬟都站得遠遠的,就連葡萄架下剛才企圖抓葡萄的波斯貓都躺在青石闆上睡着了,便走過來坐到吳婵娟身邊的竹床上,低聲道:“娟兒,我不瞞你。
先前我也挺難受的。
本來一心想着要做太孫妃,以後出人頭地,為我家争口氣。
可是那一天,蔣公子來我家做客,我在池塘邊玩水,他見了,輕聲提醒我,水涼路滑,小心掉進去。
我一回頭,見是一個七尺昂藏男子,一下子吓住了,腳下一滑,差一點就真的掉下去了。
蔣公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
李栀娘輕撫着自己左手,兩眼含春,彎着嘴角看向前方,露出霧一般朦胧的眼神。
吳婵娟聽她說得溫馨,歎口氣,“你們就是這樣看對眼了?
”
李栀娘臉紅,低下頭吃吃地笑,點點頭,“那一刻,我覺得做太孫妃完全沒有趣味。
我連太孫是什麼人都不曉得,誰要去跟他做夫妻?
”說着,頭一扭,不讓吳婵娟看她羞澀的神情。
吳婵娟笑了笑,“你們家人是疼你的,還肯安排這樣一出戲,讓你回心轉意。
”
李栀娘咯咯地笑,“家裡人當然是疼我的。
我先前也是有意要為家裡人争光,才願意聽從他們的意思,去争太孫妃這個位置。
現在争不到,也沒什麼,他們給了我最好的安排。
”
“嫁去江南,你可就離娘家遠了。
”吳婵娟靜靜地提醒她。
不關她自己的事的時候,吳婵娟看得格外明白。
“那又怎麼啦?
蔣公子以後高中了進士,還不是會回京城?
我一點都不擔心。
”李栀娘笑着輕輕拍了吳婵娟一下,問她,“你呢?
你們家到底要給你找一個什麼樣驚天動地的夫婿啊?
我的重瞳小聖人……”
吳婵娟定定地看着她,璀璨的重瞳似乎有光環閃耀,不知不覺将李栀娘看了進去。
“……不管誰看了你這雙眼睛,都舍不得對你說個‘不’字,你哪裡需要煩心呢?
隻等着做你的新娘子吧……”等吳婵娟移開眼眸,李栀娘才回過神,不由回味剛才被那雙重瞳震懾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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