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血紅的大字寫在一張硬硬的牛皮紙上,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樣……
“重瞳失,聖人隐。
,ybdu,風雲變,神将興!
”
咯噔!
王之全面色遽變,他想得太過入神,不小心将自己的胡子捋了一根下來,不由疼得呲牙咧嘴。
兩個仵作好奇地看了看那張硬硬的牛皮紙,彼此對視一眼,又扭頭看向王之全,正好看見王之全手裡拿着一根胡子,捂着下巴疼得呲牙咧嘴的樣子,忙轉過頭去,暗暗好笑。
王之全一點都笑不出來,他瞪了兩個仵作一眼,伸手将那長條形的牛皮紙取了出來,卷起來放到自己手裡的牛皮卷宗袋子裡,沉聲道:“繼續查。
看看吳二姑娘的真實死因到底是什麼。
”
他面上一派沉靜地吩咐屬下查案,心裡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和這些仵作不同,他們并不清楚宮裡有一幅重瞳圖,那圖上也有四句話,“重瞳現,聖人出……”
不過後面兩句話被黑墨塗黑了。
相比這牛皮紙上的四句話,前面兩句幾乎能跟宮裡重瞳圖上的頭兩句話對應起來。
一個是“重瞳現,聖人出。
”
一個是“重瞳失,聖人隐。
”
王之全臉上一片陰沉,背着手在屋裡走來走去繞圈子。
看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上報到宮裡了。
他在屋裡等了一會兒,見兩個仵作湊在一起商議,便走過去問道:“死因查明了嗎?
”
兩個仵作忙垂手侍立。
恭恭敬敬地道:“大人。
屬下覺得。
這吳二姑娘,是被刀傷及心髒而死。
”
也就是說,緻死的原因,确實就是胸口紮進去的那柄匕首。
王之全眼神微凝,“是刀傷而死,有沒有中毒?
”
兩個仵作搖搖頭,“屬下剛才用銀針在吳二姑娘咽喉和腸胃處驗過,并無中毒迹象。
”
“那她為何沒有任何掙紮、打鬥的痕迹?
就算是熟人。
也不會束手就擒吧?
”王之全思索着問道。
兩個仵作對視一眼,對王之全道:“屬下認為,吳二姑娘是在睡夢中被一刀緻命,然後兇手才将她擺出這個自盡的姿勢。
”
另一個仵作還補充道:“不僅如此,屬下發現,那刀傷,不是一刀,而是至少兩刀。
”
“兩刀?
”王之全訝然,“紮進同一個地方?
”
“正是。
”剛才說話的仵作點點頭,“大人請看。
這柄匕首拔出來之後。
這傷口的形狀一看便知。
”說着,那仵作将匕首又拔了出來。
給王之全看刀傷的形狀。
王之全也明白過來,确實,至少是紮了兩刀,“而且,這刀下,曾經墊有一張紙。
”王之全指着那傷口附近的地方說道。
這就是說,應該還有一張字條,被兇手用匕首紮在吳婵娟胸口。
而被他們找到的字條,應該是第二張,放在吳婵娟躺着的床上,被她的身體掩蓋住了。
王之全沉吟着,總覺得還是有些地方不對,但是他又無法反駁這兩個仵作的意見,隻得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這個死者,可能證實正是吳家二姑娘?
”
畢竟吳婵娟最好辨認的重瞳居然沒了,這一點讓他覺得很是疑惑。
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天大的仇怨,殺了對方也就得了,可是這個兇手為何不僅殺了她,還要取走她的重瞳雙眼?
“驗明正身的事,得要六婆來了。
”一個仵作笑着對王之全道。
王之全點點頭。
“叫六婆進來。
”另一個仵作忙對外面叫了一聲。
六婆是大理寺的女仵作,是專門給女死者驗明正身的人。
王之全和屋裡的仵作、衙差便退了出去,讓六婆一個人在卧房給吳婵娟驗身。
吳老爺子坐在堂屋上首的太師椅上,白胖的圓臉皺成一個皺巴巴的核桃。
看見王之全他們出來了,吳老爺子忙站起來問道:“怎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
王之全沉聲道:“暫時還不清楚,還要查問人證。
”說着,往屋裡看了一眼,“這些人都要帶回大理寺查問。
”
他指的是吳婵娟含翠軒的丫鬟婆子。
吳老爺子點點頭,“應該的。
”又叫尹二奶奶,“去把含翠軒的下人名冊拿來給王大人,王大人照名單點人。
”
王之全點點頭,“名單要,各人的口供也要。
”
這樣可以防止有不在名單上的人渾水摸魚。
吳老爺子歎口氣,“老王辦事,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
王之全笑了笑,看着吳老爺子問道:“吳老,今晨在我們之前進了吳二姑娘卧房的,都有誰?
”
吳老爺子有些不自在地挪動了下身子,道:“起先是娟兒的大丫鬟。
”說着,指了指一直垂頭縮在牆角的那個丫鬟。
王之全将那個丫鬟的模樣記下了,又問:“然後呢?
”
聽吳老爺子的口氣,肯定不止那個丫鬟一個人。
吳老爺子看了看尹二奶奶。
尹二奶奶忙上前行禮道:“然後就是我帶着吳媽媽進去看了一下。
”說着,指了指那個吳老爺子派過來服侍婆子說道。
王之全将那個婆子的模樣也記下了,問尹二奶奶:“還有别人進去嗎?
在我們來之前?
”
尹二奶奶猶豫地看了吳老爺子一眼。
吳老爺子苦着臉道:“最後就是我跟老二媳婦進去看了看。
”
那就是尹二奶奶進去了兩次。
王之全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往院子外頭看了一眼。
隻見吳國公府好像都知道消息了,吳二爺和吳三爺都在含翠軒門口陪着吳老夫人翹首以待。
有大理寺衙差把守着含翠軒門口,他們暫時不能進來。
王之全想了想。
對吳老爺子拱手道:“勞煩吳老等下準備一間靜室。
我們有些話。
要問一問尹二奶奶。
”
尹二奶奶到底身份不同。
含翠軒别的丫鬟婆子可以帶回大理寺問話,尹二奶奶不是罪嫌,卻不好帶回大理寺問話。
但是她是唯一一個兩次進過吳婵娟卧房的人,有些話,王之全是一定要問的。
吳老爺子看了看尹二奶奶,又看了看王之全,臉上有些不好看,“什麼話。
不能在這裡問嗎?
”
王之全笑了笑,搖頭道:“大理寺問案,有自己的程序。
吳老爺子若是不願意準備靜室,那尹二奶奶就跟我們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
尹二奶奶當然不想去大理寺過堂,聞言忙道:“老爺,就給王大人準備一間靜室吧。
”又道:“這裡的廂房就不錯。
”
王之全對吳老爺子笑道:“吳老意下如何?
”
吳老爺子隻好點點頭,道:“那是不是還要問老夫啊?
”
王之全微一低頭,含笑道:“不敢,不敢。
”
尹二奶奶便趕緊命人去将廂房收拾出來,給王之全問案。
廂房收拾出來之後。
大理寺的衙差又進去裡裡外外查了一遍,确信沒有任何遺漏。
才請王之全進去。
王之全進去之後,先吩咐道:“等六婆驗完身,讓她先過來回報。
”
衙差應了,很快就把六婆領了過來。
“驗完了?
”王之全淡淡問道。
六婆點點頭,恭敬地垂手侍立在王之全面前,低聲道:“大人,屬下已經對吳家二姑娘婵娟驗明正身。
”
王之全看了看門口。
門口守着的衙差忙将廂房的大門關了起來。
寬敞的廂房裡,隻剩下王之全和六婆兩個人。
六婆擡起頭,條理清楚地給王之全回報她的驗身結果。
“吳家二姑娘年方十六,依然是處子之身。
據她的丫鬟婆子,還有吳家人指稱,吳婵娟左腰有一淡紅色梅花胎記。
屬下驗過,确實有胎記。
還有,吳家人都過來指認過,确實是吳婵娟本人無疑。
”六婆說得很仔細。
王之全颔首道:“如果能找到她的重瞳雙眸就好了。
”
其實王之全也記得吳婵娟的模樣,那床上的死者,正是吳婵娟,王之全并不懷疑這一點。
他隻是疑惑,兇手取走吳婵娟的重瞳,到底是要做什麼?
而且故意留下那一張牛皮紙字條,又是什麼目的?
想着自己手邊牛皮卷宗袋子裡那張寫着十二個血紅色大字的字條,王之全心裡沉甸甸的。
那字條,已經将鋒芒直指神将府。
一樁吳國公府裡的兇殺案,最後的目标,卻指向了神将府!
這裡面的曲折,讓王之全越想越心驚。
六婆等了一會兒,見王之全沒有話問了,便道:“屬下出去了。
”
王之全擡頭看了她一眼,“叫尹二奶奶進來。
”
六婆應了,出去換了尹二奶奶進去。
尹二奶奶進到這間廂房,陡然覺得這間她平時沒有放在眼裡的廂房居然多了絲沉重的氣息。
她擡頭看了看上首正襟危坐的王之全,屈膝福了一福,“王大人。
”
王之全點點頭,沒有叫她坐下,而是如同審犯人一樣,突然問道:“尹秀妍,你今日進了吳婵娟卧房兩次,可曾見到一張字條?
”
尹二奶奶沒料到王之全突然就問起字條,一下子猝不及防,飛快地擡眸睃了王之全一眼,又很快垂眸,淡淡地道:“……沒有。
”
她的動作也算飛快了,在一般人眼裡,根本就看不出異樣。
可是在審案審老了的王之全眼裡,這絲閃電般的眼神變動,卻看得清清楚楚。
尹二奶奶在撒謊。
王之全默默地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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