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帶着周懷軒和盛思顔一路往大昭寺的大殿走去。
盛思顔好奇地問芙蓉:“你們這裡的拐子好像特别多?
”
她在京城多年,還真沒見過這般拐帶小姑娘的風氣。
芙蓉歎了口氣,搖頭道:“唉,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
”
盛思顔點點頭。
“難怪你們不知道了,江南風行養瘦馬,所以拐子特别多。
”芙蓉低眉斂目說道。
“瘦馬?
”盛思顔有些驚訝,“瘦馬跟拐子有什麼關系?
”
芙蓉窒了窒,笑道:“瘦馬不是馬,而是女子。
有些人家專門挑了美貌聰慧的小姑娘,從小教授琴棋書畫和各種技藝,長大了賣給權貴人家,轉手就是十倍、百倍的利,難怪養瘦馬的人家越來越多。
”
這可比單開窯子要賺錢多了。
盛思顔明白過來,低聲道:“賠本的買賣沒人做,殺頭的買賣有人做。
隻要有利潤,自然有人趨之若鹜。
”
周懷軒背着手走在她們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
在大昭寺的大雄寶殿轉了一圈,就等到蔣家老祖宗帶着姗兒過來祈福。
“姗兒,來,跟我跪在一起。
”蔣家老祖宗慈愛地将姗兒拉到身旁跪下=一=本=讀=,一起拈香對着菩薩跪拜磕頭。
盛思顔好奇地看着這一老一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和周懷軒先退了出去,沿着回廊往前走。
盛思顔看着走在她身邊默默不語的芙蓉,笑了笑。
眼珠一轉。
試探着問道:“你們家表姑娘是哪一家的姑娘?
能讓你們老祖宗這樣看重。
我看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吧?
”
能讓蔣州道蔣家的老祖宗緊張到這種程度,盛思顔直覺這小姑娘至少得和京城四大國公府家的小姑娘一樣的身份才行,再高的話,就是王府的郡主,或者宮裡的公主娘娘。
但是王府、皇宮裡面的郡主、公主,又沒有這樣寄養在别人家的理兒。
芙蓉一時不察,再說她是老祖宗身邊的大丫鬟,平時被人趨奉慣了。
又加上對姗兒的身世還是知道一些,而且覺得面前這兩個人身份一般,縱然說了,也沒有大礙,便笑着神秘地道:“當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我們表姑娘啊,以後可是有大造化的。
”說着,還對盛思顔眨了眨眼。
“大造化?
”盛思顔故意裝作不解的樣子,“我想不出有什麼造化,是比你們蔣家姑娘還要高呢?
”
芙蓉被盛思顔的話捧得飄飄然,笑着湊到盛思顔耳邊。
用隻有兩個人才聽見的聲音道:“你有所不知。
我們蔣家雖然門檻高,但是有人比我們門檻還高呢……”
“比你們蔣家門檻還高?
難道是四大國公府的姑娘?
”盛思顔故作詫異地問道。
“呵呵。
當然不是。
比四大國公府還高一點點,你細想想……”
“怎麼想啊?
提示一下吧?
芙蓉姐姐貌美如花,聰明靈慧,不是我們這種粗粗笨笨的人能比的。
”盛思顔悄聲問道,又捧了芙蓉一把。
芙蓉笑了笑,矜持地道:“當然是貴人家的姑娘。
這貴人,跟這大昭寺有關……”說着,便不再說話,笑着帶他們回禅房了。
盛思顔心裡一震,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情緒不由低落下來。
周懷軒一直負手走在她身後,将她和那丫鬟的話當然聽在耳朵裡。
看見盛思顔身子一震,然後緩緩前行,他默不作聲地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雖然沒有作聲,但是盛思顔看見周懷軒,心裡一點淡淡的陰霾便煙消雲散。
她擡眸,看着周懷軒微微一笑。
周懷軒回眸,也對她淡淡而笑,握了握她的手,然後飛快地松開。
兩人跟着芙蓉來到剛才蔣家老祖宗待過的禅房。
等了一會兒,蔣家老祖宗帶着姗兒回來了,對着周懷軒和盛思顔點點頭,坐在上首。
“多謝兩位救助我們家表姑娘。
”蔣家老祖宗拄着拐杖站起來,對他們兩人躬身行禮。
盛思顔忙讓開,起身道:“老人家多禮了。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
“對于你們是舉手之勞,可是對于我們蔣家,這個大恩無以為報。
”蔣家老祖宗揮了揮手,幾個丫鬟捧了一盤盤禮物送了上來。
盛思顔笑道:“您客氣了。
”
“不是客氣。
”蔣家老祖宗歎息道,“昭王妃寫信讓我們祈福,結果出了這檔子事,若不是你們,我……”說着,一陣後怕,居然落下淚來。
盛思顔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覺得自己和周懷軒不便久留,就笑着寒暄兩句,起身告辭:“我們還要趕路,多謝老人家款待。
”
因他們是隐瞞身份出行,所以盡量息事甯人,不與人争端。
蔣家老祖宗驚訝地道:“你們不多留幾天?
這蔣州城裡我們熟,讓他們帶你們去逛逛吧?
”
盛思顔來蔣州城,也隻是為了跟周懷軒在外面多遊玩一段時間,甚至連大昭寺都不是一定要來的。
如今陰差陽錯來了,又遇到這樣一檔子事,盛思顔不想再留,執意要走。
周懷軒起身淡然道:“走吧。
”說着,挽住盛思顔的手,轉身離去。
“哎!
老祖宗讓你們留下來呢!
”門口的護衛企圖攔住他們。
周懷軒擡頭,淡淡看他們一眼。
這兩個護衛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不敢再攔着門。
蔣家老祖宗在門内見了,忙擡了擡手,讓護衛放人。
看着周懷軒和盛思顔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口,蔣家老祖宗沉吟道:“……這兩人氣度着實不凡,特别是那個男子。
不像一般人。
咱們整個江南。
也沒有見過這樣氣度的人。
當年二皇子。
也要遜他一籌……”
兩人回到客棧,便收拾東西,趕上馬車,徑直往西去了。
……
京城神将府内院芙蓉柳榭。
吳三奶奶坐在上房,一邊塗着指甲,一邊閑閑問道:“懷禮最近好像很忙,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
站在她面前的,是周懷禮的小厮吳全。
“三奶奶。
四公子最近幫着大爺練兵,平日裡出去跟吳國公府和鄭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喝喝酒,吃吃飯。
”吳全恭恭敬敬地答道。
“幫大爺練兵?
”吳三奶奶有些驚訝。
自從大公子周懷軒病好,神将大人周承宗就沒有再帶周懷禮練兵了,都是帶着自己的兒子周懷軒。
周老爺子後來更是插手,不然三房有任何染指神将府軍士的可能。
乍一聽見周懷禮幫神将大人周承宗練兵,吳三奶奶的驚訝之色溢于言表。
吳全也笑:“莫說三奶奶不信,小的當時聽說的時候,也驚得下巴都要快掉到地上了。
”
吳三奶奶這才信了,笑着擺擺手。
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
吳全笑着躬身離去。
此時周懷禮和京城裡一些世家公子哥兒正在酒樓吃飯。
“懷禮,你最近都在做什麼呢?
神神秘秘的?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舉起酒杯,笑眯眯地問道。
周懷禮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起來和他對飲,笑道:“忙點小事。
”又問他:“你又在忙什麼呢?
”
“哈哈,我們最近還有什麼忙的?
當然是忙相親啊!
你也知道,陛下選妃在即,很多人家不願意自己家姑娘進宮的,都在四處相看呢。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撫了撫自己的發髻,推了推周懷禮,“哎,你知道不?
聽說蔣家最美貌的四姑娘,好像要定親了。
”
“定親?
定給誰?
”周懷禮似乎不經意地問道。
“還能有誰?
據說是工部尚書家的三公子。
”這些公子哥兒哄堂大笑。
“工部尚書家的三公子生的一表人才,又中了舉人,據說後年就要下場考進士了。
确實那些夫人奶奶眼裡的乘龍快婿。
”
周懷禮依然在笑,依然在喝酒,但是眼裡的眸光卻冷了下來。
沒幾天,京城裡突然傳出工部尚書家的三公子在青樓喝花酒,還為争花魁,跟人打了一架。
蔣家的曹大奶奶聽見這個消息,頓時大怒,叫了媒人過來,将工部尚書家三公子的庚帖扔到那媒人臉上,道:“這種不知廉恥的男人你也說與我們家四娘?
我看你是不想做官媒了吧?
!
”
那媒婆吓得連聲道歉,從地上揀起工部尚書家三公子的庚帖,道:“曹大奶奶您别生氣,這件事是我老婆子的錯。
我老婆子這就去工部尚書家把您家四娘的庚帖拿回來!
”
“你最好快去!
”曹大奶奶指着她厲聲說道。
那媒婆飛跑去工部尚書家,一進門就對工部尚書夫人叫道:“我的夫人啊,您家三公子實在是太過份了!
這還沒成親,就去青樓喝花酒,還跟人争花魁,還打架!
您說,打就打吧,還打得京城裡的人全都知道了!
”
工部尚書夫人羞愧道:“這件事是我們家孩子不對,請您求一求蔣家,給我們家三郎一個機會吧!
”說着,命人把自己的三兒子叫了過來,斥道:“你這個孽子,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
”
那三公子一向規規矩矩,從來沒有去過這種地方,但是第一次被人帶去,就跟花魁看對了眼,此時鬼迷心竅,死也不肯認錯,嚷嚷着:“……還沒進門,就敢管天管地,這種女子,不要也罷!
”
工部尚書夫人聽見這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連聲叫人取家法過來,要當堂打他。
那媒婆對這三公子的言辭聽得嘴角直抽抽,忙道:“不行啊,人家蔣家也是世家大族,實在是丢不起這人啊!
您還是把蔣家四娘的庚帖還給我吧……”
曹大奶奶收回蔣四娘的庚帖,坐在房裡勸蔣四娘,“四娘别難過,那三公子不是好人,咱們再找一個。
”
……
神将府内院的抄手遊廊内。
“四公子,四公子!
”
周懷禮的小厮吳全悄悄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四公子,蔣家又給蔣四姑娘找了一戶人家,已經換了庚帖,合了八字了……”
周懷禮倏然轉身,臉色嚴峻地問道:“哪一家?
”
“曾大學士家的二公子。
”
“是他?
”周懷禮愕然,“他不是和他的丫鬟情投意合,不是一直想收房?
”
“是啊,不過這事,咱們知道,蔣家未必知道。
不過是丫鬟而已,又沒收房,到時候送走就行了。
”吳全撓了撓頭,“其實也不算是個事兒。
”
“不算事兒?
哼,我要它成個事兒。
”周懷禮冷哼道。
沒幾天,曾大學士二公子的丫鬟有了身孕,二公子跟家裡大鬧一場,要将她收房的消息,也傳遍了京城上下。
曹大奶奶在家裡幾乎氣出病來,對着蔣侍郎垂淚道:“我們家四娘怎麼這麼命苦?
說了兩家,都傳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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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三千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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