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偏頭想了想,“也有可能。
不過,你還是去一趟吧。
”
盛思顔應了,兩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早上,盛思顔被啾啾的鳥鳴聲吵醒的時候,看見身旁已經沒有人。
——周懷軒一定已經早早起來了。
盛思顔坐起身,撂開簾子,叫了下人過來服侍。
從浴房洗漱出來,盛思顔坐在早餐桌前,照例問了一聲,“懷軒吃了嗎?
”
薏仁笑着回道:“大公子一早就去外院了,不在内院用早飯。
”
盛思顔點點頭,自己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兩個鮮香的小籠包子,才放下筷子,命人把桌上的東西都撤下去了。
“大奶奶那邊吃早飯是什麼時候?
”盛思顔惦記着要去馮氏的瀾水院認人,先要問清楚馮氏什麼時候有空。
薏仁出去打聽,過了一會兒回來回報:“大奶奶那邊已經吃過早飯了。
”頓了頓,她湊到盛思顔耳邊輕聲道:“不過,奴婢聽說,大奶奶那邊要挑兩個好的廚娘送到我們院子,所以一大早就讓那些廚娘準備菜肴,然後拎到大奶奶的院子裡,讓大奶奶品評。
”
盛思顔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了馮氏的用意,笑容滿面地道:“嗯,那倒要去湊個熱鬧。
”
盛思顔吃完茶,進去換了身衣裳,起身就走。
走到清遠堂大門口的時候,卻看見周懷軒從抄手遊廊那邊過來了。
盛思顔笑着站定等他。
“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盛思顔笑着問他。
周懷軒身上穿着天藍色箭袖長袍,束着寬牛皮腰帶,顯出寬闊的胸膛。
精壯的腰身。
高大的身軀站在盛思顔面前。
完全能夠籠罩她。
盛思顔澄淨的鳳眸眯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淡了,隻在嘴角淡淡噙了一絲,卻更加潋滟動人。
周懷軒轉身跟她并排走上抄手遊廊,“要去跟娘請安。
”
盛思顔在心裡暗暗做了個鬼臉。
——明明是擔心她,卻故意扯要去請安……
盛思顔嫁過來兩個多月了,她就沒見周懷軒去瀾水院請過安!
兩人來到瀾水院,在門口候着盛思顔的婆子看見周懷軒也來了。
愣了一愣,才忙屈膝行禮,笑着道:“大公子、大少奶奶。
”
周懷軒目不斜視地跨過瀾水院的門檻,往院子裡去了。
盛思顔對那婆子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跟在周懷軒後面也進去了。
馮氏聽說周懷軒也來了,忙迎了出來。
在門口拉住盛思顔的手,笑着道:“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
盛思顔的臉上飛起兩片紅暈。
——已經日上三竿了,她已經起得夠晚了……
不過馮氏待她好。
她還是很感激地,抱起馮氏的胳膊。
親親熱熱跟她進了瀾水院上房的堂屋。
周懷軒跟着走進來,淡淡點頭叫了一聲“娘”,便伸直長腿坐在一旁的扶手交椅上。
馮氏跟盛思顔說了些閑話,又問她睡得好不好,要不要添幾樣首飾,夏天的衣裳有沒有做,唠唠叨叨說了一堆,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周懷軒。
這幾年馮氏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周懷軒總是不耐煩,騰地一聲拿腳就走,根本聽都懶得聽。
這一次,周懷軒卻隻是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束着雙手,兩隻胳膊擱在交椅的扶手上。
雖然沒有插嘴的意思,但是也沒有以前那樣不耐煩了。
馮氏頓時滿心歡喜,對盛思顔越發關懷備至。
盛思顔在心裡暗暗歎息,覺得馮氏這個做娘的真不容易,對馮氏也很體貼,特意将周懷軒的起居飲食拿來細細地說。
馮氏果然聽得更加專注。
周懷軒眉頭皺了皺,但也沒有阻止盛思顔。
婆媳兩人相談甚歡,直到有婆子進來回報:“大奶奶,菜都做好了,請大奶奶品評。
”
馮氏這才拍着盛思顔的手,笑着道:“你先進裡屋等一等。
”說着,對自己的大丫鬟樂丹道:“帶大少奶奶去那邊屋裡坐着。
”
周懷軒跟着站了起來,和盛思顔一起進屋子。
“讓她們進來吧。
”馮氏坐在八仙桌旁邊吩咐道。
馮氏的大丫鬟樂青站在門口,一個個叫着那些廚娘的名字,讓她們拎着自己做的菜走進來,給馮氏品評。
大部分菜,馮氏都隻看一看,少許菜她會親自嘗一嘗。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才把所有廚娘做的菜都過了一遍。
“嗯,先下去吧。
”馮氏用帕子擦了擦嘴,端了茶。
那些廚娘又拎着食盒回去了。
馮氏等她們走遠了,才起身來到裡屋,問盛思顔,“看見是誰了嗎?
”
原來盛思顔隔着裡屋的紗簾可以看見外屋的情形,而外屋的人卻不能透過紗簾看到裡屋。
盛思顔搖搖頭,“沒有。
都不是。
”
馮氏皺起眉頭,“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冒充我院子裡的廚娘?
”
盛思顔想了想,道:“也是我們大意了。
以為在内院,這種事不會發生。
當時要是要求看她的對牌就好了。
”
馮氏雙掌一阖,道:“正是。
以後有下人說是我瀾水院的人,你一定要看看對牌。
沒有我瀾水院的對牌,就算說是我親自派都不管用。
——你不必給她們臉面。
”
盛思顔忙應了,笑道:“以後一定不會了。
這一次是我們大意,就算了吧。
”
馮氏正要點頭,周懷軒卻在旁邊淡淡地道:“不成。
”
盛思顔苦笑,“這人根本不在瀾水院,能有什麼法子?
”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周懷軒淡淡說道。
盛思顔:“……”是不是太嚴重了?
“懷軒。
其實那湯水就算查出來。
也是好東西。
并不是毒藥。
”盛思顔輕言細語地道。
當然不是毒藥,那湯水裡面的食材和藥材都是上好的東西,人吃了絕對沒事。
不過,就跟給虛不受補的人吃大補的東西一樣,東西沒有毒,看給什麼人吃。
盛思顔這樣小的年紀,再多吃一些那種湯水,肯定很快受孕。
而且會被補得胎兒巨大……
雖然後果比較嚴重,但是盛思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剛進門,她不想弄得興師動衆。
對方能鑽這個空子,把湯水送到她手上,總之還是她的人大意了。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會再犯就好了。
周懷軒卻沒這麼好心。
他對着外面吩咐道:“把高永家的叫來。
”
盛思顔看了馮氏一眼。
馮氏用袖子掩着面,悄悄湊到盛思顔面前,低聲道:“……高永家的是你三嬸的陪房,現管着内院所有的廚房。
”
乖乖。
這可是肥差……
盛思顔明白了周懷軒的意思,不再做聲。
笑眯眯地看着周懷軒借題發揮。
外面的婆子趕緊去傳高永家的。
馮氏對盛思顔點點頭,讓她在裡屋坐着,自己跟周懷軒來到外面的堂屋。
周顯白本來站在門口的回廊下,現在也跟了進來,在周懷軒身旁侍立。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高永家的才姗姗來遲。
她一進來,就笑嘻嘻地行了禮,對馮氏道:“大奶奶找奴婢,可是有事?
”又道:“今兒晚飯還沒有派呢。
大奶奶有話快說,若是耽誤了晚飯,老夫人那邊可是不好說話。
”
神将府的規矩,各房有自己的小廚房,早飯和午飯都在自己房裡吃,晚飯才大家一起吃。
晚飯都是由内院的大廚房預備的。
高永家的是内院所有廚房管總的頭兒,但是她具體負責的,還是内院的大廚房。
馮氏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看着門口,并不說話。
周顯白就道:“我有事問你。
昨兒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你可知道是誰送的?
”
高永家的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這個卻是不知。
”又道:“我每天那麼多事,從菜肴的采買,到清洗,還有安排搭配,找合适的廚娘,上上下下足有一百多人,哪裡有功夫去管送湯送水的事兒?
”
這種事就不該她這樣大權在握的人管!
周顯白嗤笑一聲,“你也真會拿着雞毛當令箭。
管個廚房而已,跟你當官做宰相似的,還日理萬機呢!
——我跟你說,你要不知道是誰送的,你今兒就在這裡給我想!
想出來了,就放你走。
想不出來,就别走了。
”
高永家的一愣,看見馮氏和周懷軒都不發一言,心裡直打鼓,弄不清這兩人是什麼意思,躊躇一會兒,道:“這事真不該我管。
”又問:“到底是誰送湯水?
哪個房裡的人?
”
周顯白道:“我們問你呢,你偏來問我們。
”
周懷軒這才冷冷地道:“廚房的記賬本呢?
送東西出去,不用登記的嗎?
”
神将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最重要的地方,第一就是廚房。
所以廚房的管理是最嚴格的,其次才是庫房。
高永家的臉漲得通紅,忙陪笑道:“是我忘了,大公子莫生氣,奴婢這就去查昨天的記賬本。
”
周懷軒偏了頭,不去理她。
周顯白揣摩周懷軒的意思,忙道:“快去!
我們等一盞茶的功夫。
你要查不到,可别怪我們不留情面!
”
高永家的忙行了禮,轉身離去。
她一回到内院大廚房,就氣得拍桌子罵那些廚娘道:“你們這群死婆子!
就知道給我惹事!
——快說,昨天誰去清遠堂送湯水了?
記賬本呢?
昨天的記賬本呢?
”
有人趕緊把昨天的記賬本呈了上來。
高永家的看了看,沒有看見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的記錄,不由疑惑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
她拿了記賬本來到瀾水院,對周懷軒和馮氏道:“大奶奶、大公子,昨兒真沒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你們莫不是弄錯了?
”
周懷軒對周顯白耳語幾句。
周顯白點點頭,對高永家的道:“你去把内院所有的廚娘都叫到這裡來,我們挨個查。
”
高永家的不敢違抗,隻好一邊去傳内院所有的廚娘,一邊去給三房的吳三奶奶傳話。
吳三奶奶的病才好了不久,也才剛剛将管家權又從馮氏那裡接過來,就出了這事,忙不疊來到瀾水院,向馮氏賠罪道:“這事我竟不知道,我若知道,一定饒不了那個人!
”
“三奶奶管了這麼多年的家,居然連這都不知道,我們神将府的人沒有都被毒死,也算是命大了。
”馮氏身邊的婆子牙尖嘴利,居然刺了吳三奶奶一句。
吳三奶奶不以為忤,笑着道:“是啊,自從咱們家多來了些人,就亂套了。
我也沒法子,管了這頭,那頭又管不了,隻好先湊合着過吧。
”又道:“那湯水呢?
在哪裡?
若是查出真的有問題,我一定饒不了那個人!
不管是誰,我都得讓她脫層皮!
”
這是在暗示是盛思顔的問題。
因為隻有她是新嫁入神将府,還帶來了許多陪嫁下人。
如果是神将府别房的人,隻要一驗對牌,馬上就露陷了。
盛思顔在裡屋有些不安的站了起來。
周懷軒咳嗽一聲,“把人都叫來。
”
周顯白馬上跟着附和:“正是。
把人都叫來認一認不就得了?
”
吳三奶奶想了想,便同意了,命人去将神将府内院所有的廚娘都傳到瀾水院的院子裡站定。
周懷軒進裡屋陪着盛思顔透過裡屋的漏窗看着院子裡兩百多個廚娘,依然沒有看見那個去她院子送過湯水的婆子。
周顯白在裡屋聽了周懷軒的吩咐,出來對高永家的道:“這是所有的廚娘?
有不在這裡的嗎?
或者剛剛離去的?
”
高永家的想了想,倒是想起一個人,“江槐家的昨日回老家去了。
她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在神将府做了十幾年,如今回家享清福去了。
”
盛思顔看了周懷軒一眼。
“她長什麼樣子?
”周顯白在外屋問道。
高永家的就把江槐家的樣貌說了一遍,特别是說到她眼角有顆明細的痣的時候,盛思顔一怔。
——她記得那婆子的眼角确實有顆痣。
不過現在人已經走了,就算要認也來不及了。
這件事大概就會不了了之了吧……
盛思顔歎口氣,低下頭撥弄着自己的衣帶。
吳三奶奶在外間笑眯眯地,似乎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周懷軒卻走了出來,道:“派人去把江槐家的找回來。
高永家的屍位素餐,不宜再總管内院廚房。
——撤了吧。
”
吳三奶奶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這是在借題發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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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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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發燒了,吃了退燒藥,腦子有些暈,要去睡會兒。
今天請個假,就不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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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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