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姗眨了眨一雙明亮的鳳眸,似懂非懂地問:“為什麼呢?
我也沒做什麼錯事啊?
”
她剛才不過是輕輕點了點阿寶的額頭,她可以發誓,覺得沒有弄疼他。
以前在蔣家的時候,蔣家的少奶奶們有了小孩子,夏姗也這樣逗過他們,那些小孩子可喜歡跟她玩了。
一點額頭就咯咯地笑,哪像阿寶?
簡直是碰不得的小祖宗……
夏姗撇了撇嘴,還是明白王毅興是為她好,低下頭道:“知道了。
”
看着她這幅樣子,王毅興有些心軟,摸了摸她的頭,歎息道:“也沒什麼。
無論你父皇怎樣,二舅總是護着你和你弟弟的。
”
他們是他姐姐唯一的骨血。
“真的?
!
”夏姗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父皇離她太高太遠,她隻能讨好他。
但是二舅可不一樣,他是她可以真正依賴信任的人。
她以前就知道一句俗話,叫見舅如見娘。
況且這是她娘親的嫡親兄弟,不護着她護着誰?
王毅興帶着她告辭離去。
盛思顔在裡屋抱着阿寶哄他睡覺,隻來得及隔着卧房朝南的漏窗,看見王毅興青衫磊落的背影,身邊帶着一個齊腰身高的小女孩。
就跟她小時候跟在王毅興身邊一樣。
盛思顔笑了笑,低下頭輕拍自己懷裡的阿寶,仔細看着他酣睡的容顔,心裡充滿了做母親的自豪和驕傲。
……
姚女官悄悄來到外院周承宗治傷的院子,神情複雜地立在床邊看着他。
“姚女官,是聖上讓您來看神将大人的嗎?
”盛七爺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姚女官順勢點點頭,“自然。
”回頭看着盛七爺道:“聖上還命我帶了一批藥材和吃食,都是給神将大人和鎮國夫人補身用的,已經交給盛國公夫人了。
”
東西交給王氏,盛七爺也很放心。
他笑着把帳簾放了下來,對姚女官道:“多謝聖上盛情。
”
姚女官想了想,道:“神将大人一直暈迷不醒,您想出什麼法子沒有?
”
“想了很多法子,但是都不管用。
”盛七爺皺着眉頭看了看帳簾裡面一動不動的周承宗,“他一直暈迷不醒。
”
“我聽說,暈過去的人是能聽到人說話的。
”姚女官微笑着道。
“聽誰說的?
”盛七爺很是狐疑,“我怎麼沒聽說過?
”
“鄭大奶奶。
”姚女官悠然道,“鄭大奶奶以前就是這樣跟太皇太後說的。
說也許多跟先帝說說話,就能把先帝喚醒了。
先帝在病床上二十年的‘活死人’,鄭大奶奶一直讓人在先帝跟前說話,說他熟悉的人和事……”
就是靠着這個,太皇太後撐過了孤寂的二十年。
其實隻要有心愛的人在身邊,就算隻是“活死人”,她也不在乎。
她會跟他說話,跟他傾吐心事,跟他講述外面發生的新鮮事,照顧他,就像他清醒的時候一樣。
盛七爺皺起眉頭捋捋下颌剛剛養起來的一部短須,沉吟道:“好像也有道理。
”
他知道,傷了腦子,跟傷到别的地方不一樣。
也許鄭大奶奶的法子真的管用呢?
“……馮大奶奶為什麼沒來照顧神将大人?
”在盛七爺退出去之前,姚女官似乎不經意地問道。
盛七爺呵呵笑道:“馮大奶奶忙着呢,有空會來的。
”
再忙,有比照顧自己丈夫更重要的事嗎?
姚女官很是不解。
她知道馮大奶奶以前夢寐以求的,就是讓周承宗關注她,心裡有她。
她對周承宗真是關懷備至。
沒想到現在周承宗受了這麼重的傷,馮大奶奶居然撒手不管了。
姚女官搖了搖頭,正想告辭離去,外面有小厮回報:“老爺,顯白小哥在那邊鬧呢,不肯吃藥。
”
盛七爺忙道:“我去去就來。
”說着,往周顯白那邊去了。
屋子裡隻剩下姚女官,外屋有兩個煎藥的童子。
姚女官心裡一動,輕輕撂開帳簾,看向躺在床上的周承宗。
他躺了幾天,形容很是憔悴。
眉頭依然皺得很緊,似乎就算是暈迷中,他也有滿腹心事,被肩上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姚女官靜靜地伸出手,撫上周承宗緊皺的雙眉,慢慢用力,幫他将皺起的雙眉捋平了。
“……你還是放不下你的孩子。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告訴你那些事。
如果你不知道那些事,也許你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沒了懷軒,你還會有别的兒子。
”姚女官低聲呢喃着,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面上滴了下來。
姚女官忙用手背抹了抹淚,慢慢在周承宗床前跪了下來,撈起他的手,把自己的面頰貼了上去。
一個手掌的距離,便是她這一生中,跟他最近的距離,最親密的接觸。
“你放心,你若是不能醒過來,我幫你守着你的孩子,你的家……”姚女官側過臉,虔誠般親了親他的手掌心。
“大姑爺!
”門外傳來小厮打招呼的聲音。
姚女官忙整了整心情,站了起來,順手把帳簾掖好,起身走了出去。
周懷軒是被盛七爺使人叫過來的。
他還以為是他爹周承宗的傷勢有反複,所以趕緊趕了過來。
姚女官走出大門,看見周懷軒背着手站在回廊上,笑着打招呼,“鎮國大将軍是來看你爹的?
”
周懷軒回頭看了看她,沒有言語,算是默認。
姚女官知道自己剛才說話的聲音非常小,别人決計是聽不見的,因此也不怎麼擔心,笑着福了一福,“我是奉聖上旨意來探望神将大人和鎮國夫人,還有小阿寶的。
”
周懷軒點點頭,聲音清冷:“有勞。
”
姚女官以為别人聽不見她說的話,卻不知周懷軒的耳力比常人靈敏多了。
不過他雖然聽見了她低聲說的那些話,可是并不大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面上不露分毫,就像他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姚女官告辭而去,回内院找安和公主一行人去了。
盛七爺的聲音從周顯白的屋子裡傳出來:“顯白!
這藥再苦你也要喝!
不喝藥,你的内傷怎麼能痊愈?
!
”
周懷軒唇角微勾,走了過去,立在門前靜靜地看着周顯白。
周顯白正在出盡百寶跟盛七爺拉鋸,想把那碗奇苦無比的藥賴過去。
一看見周懷軒,周顯白立馬癟了氣,忙端起床頭的藥,一仰脖,一飲而盡。
“這還差不多。
”盛七爺哼哼兩聲,回頭看周懷軒來了,忙道:“懷軒來得正好,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
周懷軒跟着盛七爺走到旁邊的耳房。
“懷軒,這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實在藏不住了。
”盛七爺湊到周懷軒跟前,一邊笑着說閑話,一邊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周懷軒看得眉梢跳了跳,才恢複正常,伸出手,往桌上抹了一抹。
盛七爺用茶水寫的字便消失無蹤。
盛七爺隻寫了一句話:“你三嬸有功夫。
”
“如何看出來的?
”周懷軒淡淡地問。
“剛才卻不過情面,給診了診。
你知道習武之人跟常人的脈搏不一樣的,仔細說來,就連呼吸都不一樣。
”盛七爺低聲說道,“你們要小心。
”
周懷軒笑了笑,搖頭道:“沒關系。
”
“怎麼會沒關系!
”盛七爺吹胡子瞪眼睛,“我家思顔可是沒什麼力氣!
風吹吹就能倒的人,怎麼能不小心點兒?
”
原來是擔心盛思顔在吳三奶奶跟前吃暗虧。
“你想多了。
阿顔在她面前還沒吃過虧。
”周懷軒淡淡說道。
最近一次,吳三奶奶還被盛思顔激得露了馬腳。
從吳三奶奶拍桌子用筷子攻擊盛思顔那天開始,周懷軒就知道吳三奶奶是有功夫的。
但是他并沒有特别驚訝。
四大國公府的男男女女如果願意,都可以拜師學功夫的。
他們身份不一樣,地位不一樣,做的事情也跟一般人不一樣。
隻是吳三奶奶的話,周懷軒會更注意一些。
“真的沒吃過虧?
”盛七爺眉開眼笑,搖頭晃腦地道:“我家思顔真厲害!
”
周懷軒無語地看了盛七爺一眼,問道:“才剛姚女官一個人在我爹房裡做什麼?
”他的臉色很是不悅。
想不到走了鄭素馨,又來一個姚女官。
盛七爺有些心虛地道:“哪裡是一個人?
明明有人在跟前伺候啊!
”
伺候的人在外屋,裡屋根本就沒有别人。
周懷軒淡淡看盛七爺一眼,道:“我娘會找人過來伺候的。
”
盛七爺點點頭,“應該的。
最好找熟悉的人,經常跟你爹說說話,說不定他哪天就醒了。
其實你母親若是有空,也可以經常過來看看。
”
周懷軒點點頭,回内院去了。
……
盛國公府門口,姚女官追了出來,看見王毅興正扶了安和公主的手,要讓她上辇。
“王相走得這麼急?
”姚女官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天色不早,姚女官事忙,隻好我來送公主殿下回宮了。
”王毅興溫文爾雅地道。
安和公主入迷地看着王毅興,笑着抱着他的胳膊道:“二舅對我最好了!
”
姚女官讪讪地笑道:“王相當然好了。
以後王相有了自己的親生子女,肯定更好。
”
安和公主笑着道:“二舅沒有孩子。
”
“現在沒有,以後會有啊。
”姚女官笑着逗安和公主,“公主,你想不想要二舅母?
”
“不想!
”安和公主毫不猶豫地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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