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奶奶給你和你弟弟送了帖子?
”盛思顔很是懷疑。
這個國公府被她娘王氏打理得滴水不漏,鄭大奶奶是如何沖過重重障礙,将帖子送到盛甯芳和她兩個弟弟手裡的?
盛甯芳連連點頭,“正是。
那天我和弟弟去給姨娘送殡,在半路上遇到鄭大奶奶一行人。
她停下來跟我們姐弟說話,還命人專門拿了三張帖子給我們。
”說着,盛甯芳從身邊的袖袋裡拿出那張請帖。
看着請帖上鄭大奶奶那筆精緻的簪花小楷,盛思顔皺了皺眉頭,道:“還是問問爹和娘吧。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
盛思顔命大丫鬟木槿将盛七爺和王氏請到卧梅軒,對他們道:“鄭大奶奶給甯芳和兩個弟弟單獨發了帖子,請他們一起去吳國公府的洗塵筵。
”
盛七爺和王氏對視一眼,都很驚訝。
盛七爺道:“甯芳他們的生母剛剛過世,怎麼可以出去赴宴?
這鄭大奶奶是什麼意思?
”
因盛思顔跟吳婵娟以前的過節,王氏順帶對鄭素馨的印象也很不好,她笑了笑,道:“大概鄭大奶奶貴人事忙,随口一說而已。
孩子們就當真了,也怨不得他們。
”
這樣說,讓盛甯芳和鄭大奶奶都好下台。
盛七爺接受了這種解釋,點頭道:“必定如此。
”又對盛甯芳道:“你帶着弟弟好好在家裡守孝。
你是生母過世,要服喪三年。
”也就是說,三年之後,才能出去做客,筵飲遊樂。
盛甯芳卻癟了癟嘴,低頭撫弄着衣帶,小聲說道:“可是鄭大奶奶說,我姨娘停靈七天就出殡下葬,按理都不算是盛家人,我和弟弟不用給她服喪。
”這意思就是,既然盛家沒有把塗氏當做是正經主子,那也談不上讓盛家的子嗣給她服喪。
這樣說也未嘗不可。
王氏聽了心裡一跳,暗忖鄭素馨你的手伸得可真長……
盛思顔想了想,道:“我在《儀禮.喪服》上沒有見過這種說法。
停靈多久,跟二姨娘是不是盛家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二姨娘是盛家人,是有納妾文書為證的。
律法上也沒有說過停靈七天就不算是家裡人。
鄭大奶奶這樣說,好沒道理。
”她忍了又忍,才把“挑撥”兩個字咽下去,不想再火上澆油。
盛七爺有些着惱,背着手道:“鄭大奶奶?
你們聽她的?
她算哪根蔥?
塗氏生了你們,就是你們正正經經的生母,是長輩。
你們給生母、給長輩服喪,不是應該的嗎?
”
盛甯芳好像正在等這句話。
盛七爺話音剛落,盛甯芳就擡起頭,看了看盛思顔,指着她問道:“那她呢?
我姨娘既然是盛家人,是我們的長輩,那也是她的長輩。
她為何不用服喪?
為何她可以出去赴宴,我和弟弟卻要在家裡服喪?
!
鄭大奶奶說,如果當我姨娘是盛家人,那她就是我們的庶母,也就是她的庶母。
她雖然是嫡女,也應該為我姨娘服喪一年!
”
“呵呵……”王氏笑了起來,點頭道:“好一個庶母!
還要為庶母服喪一年,這是哪裡來的規矩?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
”
盛思顔眼神閃了閃。
她的記性特别好,盛甯芳一說出“庶母”這個名詞,盛思顔就想到了鄭大奶奶開辦的想容女學裡面推行的《女四書》。
“庶母”一詞,據盛思顔所知,在大夏皇朝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唯一出現的地方,就是鄭大奶奶提供的《女四書》!
而鄭大奶奶的《女四書》,聽說是“大文豪”鄭想容臨死前忏悔所寫的,目的是要教導被她誤導過的大夏皇朝女子,重新回到“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的框框中去。
忘了說,“三從四德”,也是從《女四書》中來的。
自從想容女學開始大肆教導《女四書》以來,大夏皇朝女子的日子就有些不好過了。
盛思顔掩嘴笑道:“鄭大奶奶真有趣。
妾侍在咱們大夏皇朝,還沒有那麼高的地位。
她的想法,忒奇怪了些。
”
就算是在盛思顔的前世,給庶母服喪的概念,也是在清朝之後才出現的。
清朝之前沒有人要求給庶母服喪,隻有給生母服喪。
盛甯芳聽得一愣一愣地,歪頭問道:“真的沒有這種說法?
”
“絕對沒有。
”王氏斬釘截鐵地道,又問盛七爺:“您說,這要怎麼辦?
”
盛七爺氣呼呼地道:“要不是看在吳老爺子份上,我就不去了!
”
盛甯芳聽出來盛七爺是真的生氣了,吓了一跳,忙道:“爹,我就是想和弟弟出去見見世面……”
盛思顔暗惱鄭大奶奶,也不想去了,道:“那我就不去了吧。
跟甯芳他們在家裡還自在些。
”
她想來想去,鄭大奶奶出這一招,不過是想将她盛思顔絆住,不讓她去吳國公府赴宴。
對于盛思顔來說,她可真不想去吳家。
一想到要面對吳婵娟那個被慣壞了的小姑娘,盛思顔的額頭就隐隐作痛。
她曾經被吳婵娟揪着頭發往牆上撞過。
額頭上的傷口養了很久才恢複,如今一點傷疤都不留。
但是一到心煩的時候,她的額頭還是會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被撞的後遺症……
王氏也明白過來鄭素馨這一手明着是邀請盛甯芳和她的兩個弟弟,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要阻礙盛思顔去她家赴宴。
當誰稀罕似的……
王氏在心裡不屑,淡淡地道:“也好,咱們娘兒倆都不去了吧。
就你爹去就可以了。
”
盛七爺卻不同意,他忙道:“這可不行。
吳老爺子親口囑咐我,讓我将你們娘兒倆帶過去給他認識認識,今兒怎麼說不去就不去?
帖子我都回了,不去不行。
”
既然是答應了吳老爺子的,那真的是不去不行了。
吳老爺子是長輩,如果對他言而無信,那罪過就大了。
王氏隻好不情願地道:“好吧。
既然是吳老爺子親囑,無論怎樣,我都帶着思顔去坐一坐。
”
“那我呢?
”盛甯芳可憐巴巴地問道。
盛思顔笑了笑,道:“你們别急。
等你們出孝了,咱們在自個兒家裡大辦筵席,到時候甯芳你和弟弟坐首席好不好?
”又道:“我這裡有一套赤金頭面,等你出孝了,也送給你。
”輕描淡寫地轉移了盛甯芳的注意力。
盛甯芳大喜,忙道:“你說話算數哦!
我可記得的!
”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盛思顔和她擊掌為誓。
“爹、母親,你們帶大姊去吧,我和弟弟就在家裡看家!
”盛甯芳很是快活地說道。
盛思顔有些無語。
盛甯芳這個大咧咧的性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盛七爺見事情解決了,松了口氣,道:“我先走了。
甯芳你不要淘氣,回去好好守孝,你弟弟在外院天天念書,不用你擔心。
”
盛思顔送盛七爺出去。
這邊王氏卻拉着盛甯芳坐下,細細地問她當初路遇鄭素馨的事。
從頭到尾,每個細節都不放過,問得盛甯芳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隻是連聲道:“我不記得了,我真不記得了……我隻記得這麼些。
”
原來鄭素馨不僅給他們送帖子,說了塗氏不算盛家人,他們不用為她服喪的話,還說了如果把塗氏當盛家人,那麼盛思顔這個嫡女也應該為庶母服喪,并且還問了盛甯芳,她姨娘到底是怎麼死的?
問得也很仔細。
所幸塗氏在衆目睽睽下心梗而死,就算鄭素馨當時在旁邊,也無法說塗氏是被人害死的。
她隻能說是自己作死,怨不了别人。
盛甯芳滿頭大汗地走了,和盛思顔在門口打了個招呼,就匆匆忙忙回自己的綠玉館。
盛思顔進到屋裡,看見王氏一個人若有所思坐在榻上,忙上前給她揉肩膀,笑着道:“娘,您累了?
”
王氏伸手握住盛思顔給她揉按肩膀的手,苦笑道:“我人不累,心累。
”
盛思顔乖巧地坐到她身邊,将頭靠在王氏的肩頭,笑着安慰王氏:“娘,鄭大奶奶胸懷天下,咱們這小小的盛國公府難逃她的法眼也是正常的。
您就别多心了。
最多到時候咱們見了吳老爺子就走,不跟她說話就是了。
”
王氏攬住她的肩頭,對她低聲道:“既然鄭大奶奶對塗氏的死因起疑,我也告訴你,塗氏是自作孽,不可活,跟别人無關。
”
盛思顔沒有做聲,默默地點點頭。
“你也跟我學了幾年醫,很多事情自己都能想明白。
對于塗氏,她自己貪吃,管不住自己的嘴,能怪得了誰?
你爹也警告過她,說她再胖下去,會生病的。
她根本就不在乎,還說病了有七爺,不用怕……”
盛思顔深有同感地道:“是啊。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麼病都能治的神醫呢?
遠的不說,宮裡的皇帝陛下,爹不是至今都束手無策嗎”
“正是。
你想得到這一點,可是塗氏想不到,也許她根本不願意想。
這個世上最難的事情,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不管是往裡面倒的,還是往外面吐的,都要管住才行。
”王氏一語雙關,說得是兩件事。
一件是不要太貪口腹之欲。
第二是不要亂說話。
王氏沒有用任何毒藥,也沒有對塗氏虐待懲罰,她隻是放縱,就讓塗氏走上一條不歸路。
——對于貪心的人,貪得無厭就是他們的歸宿。
盛思顔心結頓解,笑着道:“娘,其實咱們家的事,關鄭大奶奶什麼事呢?
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邊。
她不是一直說,要為她師父找回盛家嫡系後裔嗎?
如今我們回來了,她不時使絆子算什麼事?
”
王氏嗤笑道:“我們看着是使絆子,别人可不這麼看。
你看看這一次聲勢浩大的洗塵筵,不知道多少人誇鄭大奶奶仁義呢……”
“可是她為什麼要來這一手呢?
”盛思顔撇了撇嘴,“不想讓我去,不給我發帖子不就行了?
”
“呵呵,不給你發帖子,讓别人知道不是要說她不周全了?
這樣行事滴水不漏的人怎麼會落下這樣的把柄呢?
”王氏站起來,“你歇着吧,過幾天就要去吳家了,咱們娘兒倆可要打起精神。
”
盛思顔“嗯”了一聲,再次起身送王氏出去。
……
很快就到了吳國公府為盛國公歸來舉辦的盛大洗塵筵的日子。
鄭素馨一大早就起身,将家裡的管事婆子和外院管事都叫來,再一次一一核對筵會的各樣事宜,從菜肴到座次,從歌舞伎到遊樂場,從外院男客到内院女眷,都要重新理一遍。
另外,還有專門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場合,就是給小姑娘、小小子們赴宴的場所。
這個場所,她是專門留着給她女兒吳婵娟的。
這一次洗塵筵,其實是她女兒吳婵娟在大夏皇朝京城的世家大族女眷們眼裡正式亮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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