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儲這種事,不算是皇帝的家務事了,而是關系到大夏皇朝的江山萬代。
但是朝臣能說的餘地也不大,最多隻能督促皇帝立儲,但是到底立誰,那是皇帝說了算。
不過夏昭帝隻有一個兒子,所以就無所謂立誰了。
曾大學士點點頭,“叔王言之有理,不如您向聖上進谏?
您是聖上的叔父,又是三朝老臣,且管着宗人府,于情于理,您去勸說聖上都是最合适的。
”
叔王夏亮近來自己的事頗有些不順,不敢再私下裡做手腳,隻好把目光投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如果能做太子,他的日子應該就好過多了。
不過叔王夏亮來找曾大學士,就是想讓曾大學士糾集一批所謂的“清流”向聖上進言,這樣對聖上才有真正的壓力。
——至于自己,雖然有個“叔父”的身份,其實聖上并不怎樣把自己放在眼裡。
叔王夏亮對自己的地位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他隻是沒有想到,曾大學士居然這樣圓滑,滑不留手地将這個話題又踢了回來,想讓自己去打頭陣……
夏亮暗罵曾大學士心眼兒多,一邊道:“……呵呵,曾大學士,我這人不學無術,除了對宗族族規一知半解之外,别的都是一《一》《本》《讀》ybdu竅不通。
這些立儲的大事,我可不敢置喙,您拿主意吧。
”
曾大學士也“呵呵”,撫着胡須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懂皇室宗族裡的事務。
叔王既然說這是按照族規,理當由叔王去進谏了。
”
夏亮隻好把鄭老爺子祭了出來,“鄭國公府統領天下讀書人,鄭老爺子若是願意出頭,曾大學士倒是可以多跟鄭老爺子商議商議。
”
曾大學士眼前一亮,暗忖如果這件事能讓他跟鄭老爺子搭上關系倒也不錯。
——鄭國公府是天下文壇領袖的地位,能跟鄭老爺子站在一起,就算不成也沒問題,還能提高一下聲望……
這樣一想,曾大學士倒是不推辭了。
颔首道:“鄭老爺子見事極明。
跟他商議,應該是萬無一失。
罷了,大皇子既然叫我一聲‘先生’,這個頭。
我幫他出了!
”
其實是因為拉了鄭老爺子打頭陣。
出頭的肯定是鄭老爺子。
不會是他曾大學士。
但若是成了,他的功勞卻比鄭老爺子還要大……
叔王夏亮見說服了大皇子的先生,才松了一口氣。
笑道:“那我就恭候您的佳音了。
”又道:“立了太子之後,我就可以把我身上的差事卸給我兒子,我自己去遊山玩水了!
”
曾大學士笑着送了叔王夏亮出去,暗道這不學無術的叔王果然三句話不離本行,隻知道玩樂,心中對他升起幾絲鄙夷。
……
下午的時候,曾大學士去了鄭國公府登門造訪。
因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跟鄭老爺子商議,鄭老爺子恰好在家無事,便讓他進來說話。
曾大學士就把和叔王夏亮商議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掩去了夏亮的提議,隻說是自己想起來的。
他是大皇子的先生,他維護大皇子的利益,無可厚非。
而且夏昭帝隻有這一個兒子,根本就沒有奪嫡站隊的可能,因此鄭老爺子也沒放在心上,一口答應下來,“有理,有空咱們一起跟聖上提一提吧。
”
曾大學士大喜,馬上就跟鄭老爺子議定了進宮的時日,先後給夏昭帝遞上奏章。
王毅興見了,專門把這兩份奏章擺在夏昭帝面前,“聖上,這兩份奏章,您批了沒有?
”
夏昭帝本想當沒有看見,但是王毅興一直笑着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敲敲桌子,“放那兒吧。
”
“聖上,已經放了好幾天了。
”王毅興笑着說道,“曾大學士的奏章您可以當沒有看見,但是鄭國公的呢?
那可是在立儲一事上,有發言權的。
”
夏昭帝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
王毅興收了笑容,正色道:“聖上,其實曾大學士和鄭國公說的都是正理。
您不能……太過任意妄為了。
”
夏昭帝沉吟半晌,不悅地道:“知道了。
你下去吧,朕想靜靜。
”
王毅興躬身退了出去。
在宮門口,他遇到了匆匆趕來的安陽公主夏珊。
“二舅,我聽說父皇要立太子了?
”她充滿希翼地看着王毅興。
王毅興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道:“這是朝堂中事,跟你無關,你少打聽這些事。
”
“怎麼會跟我無關?
那是我弟弟!
我嫡親的弟弟!
”夏珊激動說道,“我還聽說,曾大學士和鄭國公的奏章遞上去好幾天了,父皇都不聞不問,這是什麼意思嗎?
”
“什麼意思?
難道你還要去質問你父皇不成?
”王毅興沉下臉,“誰給你的膽子?
!
”
王毅興從來沒有這樣對夏珊疾言厲色過,夏珊一下子怔住了。
“回去!
姚女官呢?
怎麼能放你在宮裡亂走?
!
”王毅興一把拽住夏珊的胳膊,往她的宮室方向走去,臉色肅然,不像平時和顔悅色的樣子。
夏珊心神亂撞,被王毅興攥着胳膊,踉踉跄跄跟着他回自己的宮室去了。
姚女官匆匆忙忙趕到,正好看見王毅興将夏珊推進她自己的宮室大門内。
“王相,您這是做什麼?
”姚女官笑着打招呼。
王毅興上下打量姚女官一眼,冷冷地道:“姚女官,聖上把大皇子和安陽公主交給你教養,你都是如何教養的?
”
姚女官半昂着頭,驕傲地道:“……聖上讓我如何教養,我就是如何教養的。
”
“那聖上也讓你聽憑有人在安陽公主面前教唆,甚至任憑她在宮裡亂跑?
!
”王毅興很是嚴肅地道。
“這你管不着。
”姚女官絲毫不買王毅興的帳。
“若是你覺得我做得不好,大可回禀聖上,将我逐出宮去。
”倒是振振有詞,絲毫不覺得她做得不妥。
王毅興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姚女官,沒有再說話了,轉身而去。
……
不久,京城裡就傳出了風聲,說夏昭帝要立儲了,當然是立唯一的兒子為太子。
夏昭帝想不搭理都不行了。
因為就連大朝會的時候。
很多朝臣也開始熱議此事,并且公開向夏昭帝詢問此事。
“聖上,立儲之事刻不容緩!
”
“聖上,大皇子德才兼備。
品學兼優。
實是我大夏之幸!
”
“聖上有此佳兒。
萬世無憂!
”
就連王毅興也被人撺掇着表态。
“王相,你嫡親的外甥做太子,你怎麼不發一言啊?
”
王毅興隻好拱手道:“我聽聖上的。
”
有臣子聽了王毅興的話。
暗罵他奸詐,簡直是隻知道逢迎聖意的弄臣……
夏昭帝闆着臉聽了幾次大朝會,試圖裝聾作啞,但是在好幾次之後,他也抵擋不住了,因為連大夏的百姓都開始關心此事,并且對他唯一的兒子寄以厚望。
夏昭帝的心情極受影響,一直悶悶不樂,過了幾天,居然就卧床不起了。
他一病,立儲之事就更是要提上日程了。
夏昭帝就在病床上下了谕旨,讓王毅興和叔王夏亮共同操持立儲一事。
……
“父皇,您吃藥了。
”盛思顔端了一碗藥進來,送到夏昭帝手裡。
夏昭帝看也不看,一仰頭就喝了,把藥碗交回到盛思顔手裡,有氣無力地道:“……思顔,委屈你了。
”
盛思顔抿嘴笑了笑,“我有什麼委屈的?
其實您早該立儲了,不然那些人背後的小動作還會不斷,煩不勝煩。
”
夏昭帝點點頭,“嗯,你放心。
就算立了大皇子為太子,我也不會委屈你的。
”
盛思顔不以為然地道:“我是神将府的人,不管誰做皇帝,都不會對我怎麼樣的,父皇您放心吧。
”頓了頓,又道:“阿寶也是要承繼神将府的。
神将府自成一體,不會對任何人折腰的。
”
這是在安慰夏昭帝,不要想不應該,不合理的事。
夏昭帝怅然道:“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驚世駭俗,隻要他能做個好皇帝,善待臣民,更善待你和阿寶,我就别無所求了。
”
盛思顔笑道:“我看大皇子還不錯,難得心思純良。
”
“哼,是純良,簡直到了蠢良的地步……”夏昭帝低聲嘀咕一聲,阖上眼,“我要睡一會兒。
”
盛思顔起身道:“我去外面跟姚女官說說話。
”
她走出夏昭帝的寝宮,和迎面而來的王毅興和叔王夏亮打了個照面。
盛思顔忙道:“聖上剛剛吃了藥,睡了。
兩位有事的話,等下再來吧。
”
王毅興看了叔王夏亮一眼。
叔王夏亮笑着道:“立儲的诏書都拟好了,就等聖上蓋印了。
”
盛思顔笑着颔首道:“是喜事,等下聖上醒來一定很高興。
”
王毅興拿出另外一份拟好的诏書,“吳國公去世,吳國公的爵位有他兒子承繼,這裡是谕旨,聖上也要過目的。
”
盛思顔沒有接,側了身子道:“等聖上醒了你們再給聖上看吧,我不方便看這些東西。
”說着,帶了侍女揚長而去。
王毅興沒有看她,低頭将谕旨放回自己袖袋裡。
……
昭曆八年的九月底,吳世子接任吳國公的位置,同年,大皇子夏池被立為太子,遷入東宮。
同時,還有一道聖旨下到神将府,召阿寶入宮,為太子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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