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十五歲離家,五年後回家,已經是二十歲的人。
那“活不過十八歲”的批命當然不攻自破。
周大将軍的妻子馮大奶奶甚至在周懷軒回家之後,在京城大宴賓客,慶祝自己兒子終于病愈歸來。
而當年那個批命的高僧,也被周懷軒從廟裡拖出來,一頓亂棍給打瘸了,然後交到大理寺,讓他們審查這個欺名盜世的家夥。
後來在大理寺的介入下,查出這所謂的“高僧”根本是個濫竽充數之輩,他一向是收了人家的錢财,才故意胡謅一些命好命歹的。
大理寺審出了京城許多官宦人家的内院隐私,吓得不敢繼續審下去,一頓殺威棒直接将那“高僧”打死結案。
周懷軒剛病愈回到家的時候,家裡人對他還是有些看不起。
因他從小體弱多病,是藥罐子裡養大的。
神将府的周老爺子一共有三個兒子。
大兒子周承宗和三兒子周嗣宗是嫡子,二兒子周繼宗是庶子。
神将府的人,都知道三房的三爺周嗣宗的大兒子周懷禮,才是神将府真正的繼承人。
周懷禮在周家孫子輩當中排行第四,平時都稱他周四公子。
他上頭還有三個哥哥。
周懷軒是大房周承宗,也就是神将大人的嫡長子,周大公子。
二房周繼宗有兩個兒子,周懷仁和周懷義,都比周懷禮要大,但是因為二爺周繼宗是庶子,所以他的兒子不在繼承範圍内。
或者說,在有嫡子嫡孫的情況下,二爺周繼宗的兒子,都沒法繼承神将府的位置。
所以周懷軒雖然是嫡長房的嫡長孫,但是因為身體原因,很早就幾乎被剝奪了繼承權。
而那時候,在他娘親馮大奶奶看來,隻要他能平安長大就夠了,哪裡想過他能不能襲爵的問題?
可是現在周懷軒病愈歸來,生得比老四周懷禮要高大沉穩得多,于是神将府的每一個人,心裡都打起了小九九。
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在觀望當中。
可是當周懷軒單槍匹馬将那小時候給他批命的“高僧”拖出來,亂棍打瘸,然後送到大理寺,掀起驚天巨案之後,神将府裡從上到下,再沒人敢看不起他。
就連早已賦閑,成日煉丹修道的周老爺子都對他另眼相看,經常将他叫到養靜的院子裡談談講講。
但是據周老爺子院子裡的小石頭說,大公子去了老爺子那裡,也隻是坐着聽老爺子說話,從來就不發一言。
就是這樣重新在神将府赢回自己地位的周大公子,居然昨夜又犯了病?
春分一邊想着,一邊偷偷将自己頭上多戴的那兩支钗取了下來。
來到裡屋,春分的眼前一暗。
她好像進了一間黑不隆冬的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
春分大急,揪着沉香的袖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白天的,這屋子怎麼黑成這樣?
”
沉香忙道:“春分姐姐莫怕。
這是我們大少爺犯病了,昨夜一晚上折騰沒睡。
今兒早上才好些了,剛剛睡過去。
我們幾個人合計着,将屋子的窗子用玄色厚布擋着,好讓大少爺能多睡一會兒。
”
春分拍了拍胸口,喘着小氣兒道:“真是吓死我了。
”又嗔道:“既然大少爺在睡呢,你讓我進來做什麼?
”
沉香掩袖笑道:“這不是讓春分姐姐親眼見一見,好回去交差嗎?
”
春分在這屋裡待了一會兒,眼睛逐漸适應裡面的黑暗。
順着些微的光線,她的眼眸不由自主飄向那挂着柔滑似珠光的鲛绡紗簾的床頭。
她隐隐約約看見,紗簾的另一頭,趴睡着一個貌似天人的男子。
頭上黑發瑩瑩,更襯得他的側臉更白,蒼白得毫無血色,卻帶着一股緻命的誘惑,就如能讓人上瘾的罂粟,隻要看上一眼,一輩子都戒不掉了……
春分走出大少爺的院子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春分姐姐!
春分姐姐!
”二門上的小丫鬟跑過來叫她,“太後娘娘有旨,傳大将軍進宮呢。
”
春分回過神來,用手搭着涼棚遮在眼前,似乎對眼前明媚的**很不适應。
她皺着眉頭道:“大将軍在外院呢,你到内院來傳什麼話?
”
那小丫鬟急道:“剛剛老夫人傳了大将軍進内院去了。
我親眼見大将軍進來的。
您老人家幫着去傳個話吧。
我進不了老夫人的院子啊!
”
春分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那我去了。
你且候着。
”想了想,又問:“來傳旨的是誰?
”
“是阮同,阮大總管。
”
“是他?
”春分加快腳步,回到周老夫人的院子。
走上台階,她隻看見屋裡的人一站一坐,正在說些什麼。
周大将軍滿臉陰郁,眉間蘊着一絲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