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松開小嘴,擡眸看着盛思顔,唇角微微上翹,像是露出一個微笑的模樣。
盛思顔驚訝,“才出生一天的孩子就會笑?
!
”
瑞娘在帳簾外笑道:“剛出生的孩子是這樣的,不一定是在笑,但是會有各種表情。
”
盛思顔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寶也笑了笑,阿寶卻閉上眼,滿足地睡了過去。
好吧,盛思顔承認她是想多了。
人家阿寶不過是吃飽了喝足了換尿布了心滿意足而已。
盛思顔攏上兜衣,道:“又睡了,把他抱走吧。
”
瑞娘應了一聲,“大少奶奶,那奴婢撂開簾子了。
”很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盛思顔心裡一動。
瑞娘撂開床簾,用帳鈎鈎了,對盛思顔福了一福。
把阿寶叫到瑞娘手裡,盛思顔輕言細語地道:“瑞娘,你在内務府多久了?
”
瑞娘小心翼翼把阿寶放到小搖床裡,然後才回頭轉身對盛思顔道:“回大少奶奶的話,奴婢才剛去内務府當差。
不過奴婢家世代都在内務府,規矩是熟的。
”
原來也是剛生了孩子的産婦。
盛思顔有些怅惘,低聲道:“你想自己的孩子嗎?
”
《一》《本》《讀》ybdu..不去喂養自己的孩子,卻來喂養别人的孩子,就算主仆有别,但是人心都是相通的。
瑞娘低下頭,輕聲道:“自然是想的。
怎麼能不想呢?
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
盛思顔歎了口氣,靠坐在床上沒有說話。
木槿和薏仁聽見盛思顔起身了,忙進來服侍她。
她倒是不用換衣衫出去見人。
但是每天早上還是要洗臉漱口的。
從浴房出來。
盛思顔坐回床上。
薏仁給她在床上擺了小桌,服侍她吃早飯,又喝了一碗豬蹄黃豆湯。
瑞娘出去換了另一個陳娘進來接手。
阿寶這一覺睡到中午,拉了人生中第一泡臭臭,黑黑的帶着油氣,并不怎麼臭。
“這是胎便。
”王氏過來仔細看了看,“好了,不用再擔心他了。
”
胎便拉了出來。
這孩子的第一關就算是過了。
拉完臭臭,阿寶當然又嚎了起來。
得吃啊,不吃怎麼行?
瑞娘、陳娘和換了衣衫過來的芸娘試了個遍,阿寶還是不吃她們的奶,隻吃盛思顔身上那可憐兮兮的一點初乳,聊勝于無。
“這可怎麼辦?
”盛思顔很是擔心地看着在她懷裡努力吮吸的阿寶,才兩天,孩子好像比生下來的時候還瘦!
芸娘也極擔心,便想了個法子,道:“大少奶奶。
我才剛出去換衣衫,覺得漲奶。
就擠了一碗出來,大少奶奶不如試試用調羹喂一喂?
”
正好阿寶努力吸了半天,還是什麼都吸不到,委屈地小嘴一癟,又嚎啕大哭起來。
盛思顔也有些着急,便道:“那就試試吧。
”說着,命人把芸娘擠出來的奶水端過來,自己先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習慣性地放在嘴裡先嘗了嘗。
“大少奶奶!
您怎麼能吃我的奶呢!
”芸娘驚叫起來,“這是給小少爺吃的……”
因阿寶哭鬧,盛思顔本來就有些心浮氣躁,一舔之下,發現那奶水有股太過濃郁的甘甜,忍不住扔了勺子,沉下臉道:“我怎麼不能吃了?
你這是奶水,還是蜜水?
”
芸娘急忙道:“奶水!
當然是奶水!
”一邊說,一邊别過頭,不敢看盛思顔的眼睛。
盛思顔冷笑道:“你真是個寶貝了,身上不産奶,竟是産蜜!
”說着指着那碗擠出來的奶水,對瑞娘和陳娘道:“你們嘗嘗,難道我還嘗錯了不成?
”
瑞娘和陳娘急忙端過那碗奶水,一人嘗了一口。
放下碗,兩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芸娘道:“芸娘,大家都是做乳娘的,難道你的教習沒有跟你說過,剛出生的孩子不能吃蜂蜜嗎?
”
那碗奶水裡面,絕對是摻了蜂蜜,才有這樣濃郁的甘甜。
芸娘還想狡辯,薏仁已經焦急地走進來,道:“芸娘,你說你想吃蜂蜜,讓我給你拿了一瓶過來,你怎能摻在奶水裡?
”
芸娘這才慌忙跪下,對盛思顔磕頭道:“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
是我一時糊塗!
我也是看小少爺一直不肯吃我的奶,沒法子,才想着抹點蜜,他也許就吃了。
我家孩子就很喜歡吃加了蜜的奶!
”
居然是個愚婦!
連自己的孩子都這樣喂,盛思顔也懶得再教她做人,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今天不要過來伺候了。
”
盛思顔打定主意,等一會兒王氏來了,就把這芸娘退回去。
因芸娘是盛家藥房出來的,也是盛七爺給她挑的乳娘,盛思顔一直礙着王氏和盛七爺的面子,又覺得芸娘還算老實本分,換尿布換得盡心,才讓她留下來,沒想到她竟然愚昧到這種地步!
芸娘吓得渾身一抖,不敢再說話,哭哭啼啼地磕頭出去了。
剛在回廊上轉了個彎,芸娘就看見周懷軒走了過來,忙上前行禮道:“大公子,大少奶奶要趕我走……”一邊咬了下唇,一邊滿臉委屈地看着周懷軒。
她見過這個俊美的男人很溫柔地對待盛思顔,料想他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再說她一心為他兒子着想,哪裡做錯了?
便又道:“就因為昨兒我多了一句嘴,說坐月子不能洗澡洗頭,大少奶奶就一直不高興。
今兒越發不聽我勸,小少爺餓得嗷嗷哭,我看了心疼得不得了,比我自己的孩兒哭還要難受……”
周懷軒眼皮都沒擡,背着手,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樣。
芸娘吃了一驚。
緩緩站直了身子。
難以置信地看着周懷軒漸漸遠去的背影。
喃喃地又叫了一聲:“大公子……”
“喂!
你叫春啊!
叫什麼叫!
”一個在廊下掃地的婆子看不下去了,拿着笤帚指着她道:“不過是個乳娘,你以為大公子會為你去說大少奶奶的不是?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
芸娘不忿,跺了跺腳,道:“我是盛家藥房千挑萬選挑出來的乳娘,若是大少奶奶真為她兒子着想,就不該拈酸吃醋,故意為難我!
”
“大少奶奶拈酸吃醋?
跟你?
”那掃地的婆子笑得前仰後合。
“哎喲喂!
老婆子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頭一回聽見這樣的笑話兒!
你不是藥房裡出來的,你是戲班子裡出來的吧!
”
芸娘一驚,拂袖道:“胡說八道!
我在盛家藥房五年,吃的是專門的藥膳,喝的是調好的蜜水,養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哼!
你們懂什麼?
”
當年鄭大奶奶活着的時候,可是專門誇過我的!
——芸娘在心裡暗暗不滿。
周懷軒回到卧梅軒,瑞娘和陳娘忙行禮退下。
盛思顔看着周懷軒道:“做什麼去了?
”
周懷軒給她掖了掖被角。
“出去尋乳娘了。
找人問了一圈,都說内務府和盛家藥房是兩個最能出乳娘的地方。
”
盛思顔笑道:“那就不用問了。
瑞娘和陳娘都是内務府送來的。
芸娘是盛家藥房出來的。
讓她們幫襯着照顧阿寶換尿布吧。
我琢磨着這孩子。
大概隻會吃我的奶。
”
周懷軒抿了抿唇,眼風飛快地掃了盛思顔的前胸一眼,垂眸道:“那你太累了,一個月還好,以後呢?
”
總不成一直吃吧?
周懷軒一想到那畫面心裡有些不舒服。
盛思顔哪裡想到周懷軒心裡的别扭,她一直想着芸娘的事,伸手抓住周懷軒修長的手指,一根根撥弄,低聲道:“芸娘跟别的乳娘有些合不來,要不把她退回去吧?
”
周懷軒想起剛才芸娘在回廊上說的話,微微擡眸,“嗯?
”了一聲。
盛思顔便給他解釋,指着芸娘擠出來的那碗奶水,道:“……實在是太過膽大包天,居然連奶水裡都敢私自摻東西,不知道誰給她這麼大膽子。
别說小嬰孩不能吃蜂蜜,就算是能吃,她也不能私自給孩子吃的東西裡面亂加料。
我的兒子,我難道還說不得她?
還敢跟我頂嘴!
”一幅氣哼哼的模樣。
周懷軒微皺了眉頭,對這樣兩面三刀的人更加不悅。
盛思顔一想到芸娘的樣兒就不高興了,扔了周懷軒的手,側躺下來生悶氣。
周懷軒回過神,伸手推了推盛思顔的肩膀,勸道:“一個乳娘,不要就不要了,做什麼生氣?
——生氣傷身。
”
盛思顔回過神,也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化有些大,不過想到自己是剛生了孩子,又釋然了。
——産婦本來就容易抑郁,因此她生氣都生得理直氣壯,不會憋在心裡抑郁自己。
她翻身坐起來,重新握住周懷軒的手,“等下娘過來,我來跟她說,希望她不會介意。
”
周懷軒把手抽出來,撫了撫她的面頰,俯身親了一記,道:“睡吧。
趁阿寶沒醒,你多睡會兒。
”
話音剛落,小搖床裡的阿寶像是就要跟他爹作對,哼唧了兩聲,表示小爺我醒了!
哼哼哼哼……
周懷軒臉色頓時黑了一半。
盛思顔笑彎了眉眼,道:“抱過來吧,大概又要吃奶換尿布了。
”
周懷軒把孩子抱了過來,放在盛思顔懷裡,微眯了雙眸,定定地看着她喂奶。
偎依在盛思顔懷裡的小阿寶打了個寒戰,越發靠得緊緊地,大口大口拼命吮吸。
周懷軒别過頭,悶悶地問:“他要吃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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