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這一聲“”叫得真是情真意切,聲情并茂。
皇貴妃有些意外地看了皇後一眼。
隻見皇後穿着櫻草色繡着魚戲蓮葉圖的常服,雙肩搭着淡藍色薄紗披帛。
面上薄施脂粉,氣色還不。
頭上梳着蟬髻,并沒有戴冠,隻在鬓邊插了一朵金huáng'sè的玉帶菊。
那絲絲縷縷的菊瓣垂了下來,如步搖一樣熠熠生輝,卻又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襯得皇後姣好的面容又年輕了十歲的樣子。
皇貴妃壓抑住心頭的不适,笑着對皇後行禮道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
唯皇後娘娘馬首是瞻。
”
皇後大急,顧不得兩人往日的隔膜,走拉着皇貴妃的手,推心置腹地道現在可不是推脫的時候。
一向好口才,又得聖心。
去求聖上,聖上一定不會駁了的面子。
”又苦苦哀求,道,不說看在的面子上,就說看在我們兩人的小公主份上,這個驸馬準則,就一定不能成事。
——也,不許出仕,還要為公主守節,這樣嚴苛的律例,哪有正經好男人願意尚主?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咱們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就被那些不入流的人糟踏了吧?
皇貴妃更是覺得奇怪,輕輕把手從皇後手裡掙脫出來,對皇後笑道倒不曉得,娘娘的口才才真是了得。
剛才這番話,動之于情,曉之于理,聖上聽了,一定會準的,還是皇後娘娘親自去說吧。
——娘娘一句話,頂我們十句話。
”
皇後有些尴尬地束手站在一旁,低聲道聖上哪會聽我的?
每次我一,聖上就會覺得煩……”很是沮喪的樣子,連“本宮”都不用了。
皇貴妃不動聲色地瞥了皇後一眼,也跟着歎氣,道其實我這裡也一樣。
自從生了四皇子,我的精力就大不如前,每天光照看四皇子,就累得不行。
——聖上事忙,也很少了。
”
皇後臉上失望的神色再也藏不住,有些頭疼地道這可辦呢?
”想了想,又看了皇貴妃一眼,試探地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不如我們去找長公主?
”這事是長公主引起來的。
若是長公主肯服個軟,賀家也許會把奏折撤?
皇貴妃聽了皇後的話,不免啼笑皆非,笑着搖頭道皇後娘娘,這奏折過了聖上的眼,就是那開弓的箭,有去無回了。
”又輕輕提醒一句又不是狀紙,還能撤回訴訟?
”
皇後的臉色白了下來,像是一瞬間又老了十歲。
皇貴妃看着皇後的樣子,突然把以前對她的惡感去了三分。
——這一刻,她們倆不過是兩個為女兒的終身大事傷腦筋的母親而已。
“到底辦?
——,你就說句話吧。
”皇後又求了。
皇貴妃以前倒是不曉得皇後還能屈能伸,在心裡沉吟片刻,道要不,跟一起去見聖上。
不說讓聖上完全收回成命,就是稍微改一改,給小公主們一條活路罷了。
”
這一次,皇後居然聽出了皇貴妃話裡有話,臉上的神情又慢慢放松了下來,點頭贊同道說得極是。
——是要給小公主們一條活路。
”将“小”字咬得重重的。
皇貴妃見皇後聽懂了的話外之音,忙笑道說得有理。
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日就去求見聖上,看看能不能讓聖上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略等一等,進去換件衣裳。
”
皇後哪有不同意的,便老老實實在外間等着。
皇貴妃進去挑了件青草綠繡着纏枝梅花滾邊的常服換上,挽着玉白色薄紗披帛出來。
頭上挽了堆雲髻,斜插着一支攢珠通心梅花玳瑁簪。
站在皇後身旁,活生生就是一個打橫做陪的。
皇後看見皇貴妃這幅打扮,心裡十分舒坦,含笑攜了皇貴妃的手,道,咱們一起吧。
本宮剛才的時候,聽小祿子說,聖上在養心殿裡披折子。
”
聖上批折子的時候,最不喜歡别人打擾。
皇貴妃猶豫了一下,可是看着皇後興緻勃勃的樣子,還是跟着皇後一起去了。
兩個人從皇貴妃的鳳栩宮出來,一直攜手來到養心殿。
将路上碰到的内侍宮女看得瞠目結舌,都不明白,原本是死對頭的兩個人,如今突然就親如了?
兩人攜手來到養心殿,殿外候着的内侍趕緊進去通傳。
宏宣帝本來不想見,可是聽說皇後和皇貴妃攜手前來,也覺得奇特,便親自出來看了看,笑着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皇貴妃有些臉紅,輕輕把手從皇後手裡拿了出來。
皇後像是沒有察覺一樣,笑着給宏宣帝行了禮,道陛下可有空?
臣妾和有些話,想一起跟陛下說說。
”
宏宣帝明知是因為驸馬準則的事兒,他将那份奏折抄了三份,給這三個人都送了一份,就是等着她們求情的。
聽見皇後的話,宏宣帝點頭道還好,朕還有一刻鐘的功夫,你們一起進來,咱們長話短說吧。
”
皇貴妃低頭避在一旁,讓皇後走在宏宣帝身邊,跟在後面,進了養心殿。
宏宣帝一般在養心殿左面的宮室裡批折子。
皇後和皇貴妃都來過這裡,倒也不陌生。
來到裡面的宮室,宏宣帝先坐在了南面靠牆的炕上,對皇後和皇貴妃指着對面兩張酸枝木的杌子示意道坐。
”
皇貴妃等皇後坐下了,才偏着身子坐在一旁。
“你們有話就說,不必拘謹。
”宏宣帝莞爾。
皇後看了皇貴妃一眼,見皇貴妃低頭看着地面,一幅恭順的樣子,心裡又有些憋屈,轉過頭來,看着宏宣帝道陛下肯定曉得,我們,就是為了陛下今日轉的那份折子。
”
宏宣帝嗯了一聲,凝目注視着皇後,并沒有。
皇後看着宏宣帝專注的眼神就有些發暈,喃喃了半天,才道……陛下,驸馬準則,實在太過嚴苛了。
還請陛下網開一面,給小公主們一條出路。
”
宏宣帝有些意外,點點頭,看向皇貴妃,問道儀貞,你認為呢?
”喚了皇貴妃的閨名,十分親昵。
皇後有些不自在的又在杌子上動了動。
皇貴妃擡頭淺笑,道臣妾都聽皇後娘娘和陛下的。
”看見皇後的眉毛都豎了起來,皇貴妃又趕緊道不過,臣妾也認為,這驸馬準則,不能一概而論。
有的公主身份尊貴,當得這份驸馬準則的尊榮。
可臣妾的小公主,恐怕沒有那麼高的位份,可以配得上這份驸馬準則。
——就連皇後的小公主,如今的位份,也比不上别人的尊貴。
”話裡話外,将這份驸馬準則圈到有嫡長公主封号的夷陵長公主頭上。
皇後如釋重負,連忙跟着道正是!
正是!
——說得極有道理。
聖上也想想,如果真的要将驸馬準則納入律法,這不出仕、不納妾也就罷了,可是要給公主守節,一輩子不能再娶,實在是太嚴苛了些。
”
宏宣帝有些古怪地笑了笑,溫言道皇後說得也有道理。
我大齊朝,并不鼓勵guǎ'fù守節,同理,鳏夫也不用為公主守義。
”
聽見宏宣帝話裡有些松動,皇後和皇貴妃都是精神一振,接了宏宣帝的話茬,東一句,西一句地慢慢聊了起來。
最後三人議定,此驸馬準則的原本,完全适用于有嫡長公主封号的長公主。
蓋因嫡長公主位份最高,而且前朝的嫡長公主權勢都極大,幾次扶植幼主登基,其後都有尾大不掉之勢。
如今雖然沒有這樣的威脅,可是防患于未然,還是将這條驸馬準則,先給嫡長公主,以及未來的嫡長公主套上再說。
若不是嫡長公主,則有所變通。
尚主的驸馬同樣不能出仕、納妾,但若是公主先于驸馬而亡,驸馬隻用守義三年。
三年之後,驸馬可以再娶。
皇後聽了,還想勸說聖上,将驸馬不能出仕這一條去掉。
皇貴妃卻,聖上最看重的,就是這一條,别的規矩都是掩人耳目而已,便趕緊岔開話題,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告辭了。
第二日,宏宣帝早朝的時候,便将前一日同皇後和皇貴妃商議好的新驸馬準則對群臣宣讀了一遍,結果賀禦史和裴大學士又表示反對。
幾經折騰,最後終于議定了驸馬準則。
原本的驸馬準則,隻适用于有嫡長公主銜的長公主。
若不是嫡長公主,則尚主的驸馬不能出仕,不能納妾,公主先于驸馬而亡,驸馬守義三年,之後可以納妾,不能再娶填房。
——同先前宏宣帝和皇後、皇貴妃議得又有些出入。
群臣附議,将這套針對不同公主銜的驸馬準則,寫入了大齊律。
賀思平的另一半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回到家裡,賀思平頭一個讓人去給鎮國公府的女兒賀甯馨報信,告訴她,一切如她計劃的一樣都搞定了。
賀甯馨聽了信,也放下心中大石。
她再也不用害怕比她更高位的來跟她搶,也算是給大齊朝所有不是公主、卻嫁得佳婿的做了一件好事。
驸馬準則納入大齊律,在京城裡首先引起了各高門嫡子相親的風潮。
為了避開聖上有可能的指婚,各大高門的嫡子,特别是以前等着想尚主的嫡長子們,都迅速在最短的内搞定了的終身大事。
一,京城裡的高門貴女供不應求,個個都成了搶手的饽饽。
鎮國公府裡,連日來也有不少官媒上門,給簡飛怡說親。
簡老卻心情極為惡劣。
當她尚主的驸馬不能出仕這個條例,是的爹爹整出來的,就看賀甯馨更不順眼。
——本來她還想着讓簡飛振尚了長公主,就能壓老大兩口子一頭了。
誰知來了這樣一個驸馬準則,誰家倒了八輩子黴,才會去尚這位夷陵長公主。
因了京城裡最近喜事頻頻,賀甯馨連日來也跟着出去吃了不少筵席。
席間各家的高門貴女,都對賀甯馨格外看重,同她交好。
這一日在錦鄉侯家赴宴的時候,賀甯馨居然跟裴舒芬碰到了一起。
十來個貴婦帶着各自的丫鬟婆子,坐在錦鄉侯家的花廳裡,一面吃着錦鄉侯家特有的桂花茶面子,一面閑聊,将諾大的花廳擠得滿滿的。
輝國公因為小女兒宋良玉的關系,跟賀甯馨也挺熟悉的。
兩人便坐到一旁說起話來。
賀甯馨問起宋良玉,輝國公滿面含笑,道在家裡繡嫁妝呢。
再過兩年就出嫁了。
”其實是宋家不想給小女兒太早定親。
如今卻隻要一帶出來走動,就被各家有的纏住,不得脫身。
所以宋良玉索xìng待在家裡面,不出來赴宴了。
賀甯馨也是這個原因,抿嘴笑了笑。
一旁的張伯爵冷眼看着賀甯馨身邊的丫鬟,個個是在室的打扮,不由有些詫異,偏了頭,對甯遠侯裴舒芬問道那位鎮國公,家裡據說沒有妾?
”
裴舒芬掩袖笑道這我可不。
張伯爵問問去?
”
張伯爵剛好吃了酒,有些酒蓋住了臉,便對賀甯馨道鎮國公好福氣,不僅夫婿位高權重,年少有為,而且對一心一意。
”又對賀甯馨的丫鬟努了努嘴,道;“這些,還沒有收房吧?
賀甯馨的丫鬟紅了臉,忙低頭往後面退了退。
賀甯馨情知這些在一起,就脫不了說這些小妾通房的麻煩事,忙道張伯爵可是吃醉了?
在這裡說胡話呢?
”
張伯爵有些讪讪地,起身要告辭離去。
裴舒芬搖着一把紫藤柄大紅描金雙面繡貓戲球的團扇,慢慢地走了,抿嘴笑道鎮國公是個厲害的,隻是也忒厲害了些。
就算是管得住男人在家裡面,也管不住男人在外頭胡來。
”
提前上傳的,感謝狐狸貝貝77、藍羽青歌的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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