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出來倒洗鍋水,看到沈香苗時,笑道:“忘和你說了,天狼被你三嬸領走了,這幾日村子裡不知道從哪兒跑來了一隻黃鼠狼,你三嬸家裡頭的雞折了好幾隻了,讓天狼去盯一盯,若是能抓住黃鼠狼是最好,若是抓不住,吓跑也是好的。
”
農家養雞一般都是下蛋用的,換錢也好,補身也罷,一般非節非令的,算是甚少殺雞來吃,可一旦遇到黃鼠狼,不舍得吃的雞說不定便能損失好幾隻,自然是讓人心疼。
隻是現如今天狼不在,這剁好的骨頭,也隻能丢一丢了。
沈香苗把骨頭收拾好,幫着呂氏洗刷好之後,便如以前一般的開始做鹵味與吃食,待都收拾妥當,便回房去,上了床,吹熄燈睡覺。
屋子裡的燭火頓時暗了下來,小院裡面,一片黑暗,一片寂靜。
忽的,西面牆上唰的探出了一個人影,唰的又從外牆滑了下去。
牆根外頭,一個小小的人影探了探頭,道:“怎樣?
”
“少爺,人都睡了,小的仔細瞧了,家裡也沒狗什麼的,少爺放心就是。
”小厮章尋滿臉堆笑的說道。
章弘钰咧了咧嘴角,道:“如此甚好。
”
說罷摸了摸鼻子,沖章尋道:“你先把我送上牆頭,你先翻過去,再把我從牆頭上接下去。
”
“這……”章尋頓時十分為難,小心翼翼的問道:“少爺,咱們真打算做這事?
”
“這是自然。
”章弘钰滿不在乎,将身上錦袍的前端撩了起來,紮在腰封内,道:“說什麼也得報了上次搶我糖畫的仇才成呢。
”
“可是,咱們偷偷的跑了出來,又做出來這等事,别說大人回來了之後責罵咱們,怕福叔那咱們也得被說道一通呢。
”章尋頓時苦了臉。
“怕什麼,有我在,到時候福叔不也得聽了我的才成?
就算爹回來又能如何,這錯又不在我,是他們先霸占了糖畫不肯賣給我,常言道有仇不報非君子,我若是忍氣吞聲的,豈不是沒了半分的男子氣概?
”章弘钰說道。
章尋一聽這話,臉越發皺成了包子。
章弘钰是小少爺,章福頂多就是說道幾句,可他不同,他是小厮,是下人,到時候指定是要挨上一頓闆子的。
“成了成了,别這般擔憂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豈能瞻前顧後的不成?
先不說家裡頭不是已經有人充當是我躺床上睡下了麼,福叔自是不會發現,再者就算發現,咱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害人姓名之事,無外乎就是放點鹽巴在他們家的鹵味裡頭,讓這姓沈的出出醜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章弘钰滿不在乎,摩拳擦掌的,連聲催促章尋趕緊動手。
身為下人,自然是自家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章尋盡管心中忐忑,卻還是聽從了章弘钰的話,先是麻利的把章弘钰送到牆頭上,自己縱身一躍上了牆,再輕飄飄的落了下來,伸手再去把章弘钰接了下來。
動作幹脆利索,沒有發出一丁點的動靜,這讓章弘钰驚喜萬分,誇贊連連,伸手去拍章尋的肩膀:“果真帶你出來是不差的,等回去了把我屋内的那隻梅瓶賞給你。
”
章弘钰屋内擺設雖不華麗,卻是十分講究,賞玩之物也大都十分精貴,十分值錢,章弘钰出手便是那隻價值不菲的梅瓶,這讓章尋十分欣喜,連聲道謝。
“先别慌着說謝,還是先找找看,竈房在何處。
”章弘钰提醒道。
章尋嘿嘿一笑,道:“少爺别急,小的方才都瞧得仔細呢,這個地方保準是竈房不差了。
”章尋一邊說着,一邊因着章弘钰往竈房那走。
尋常農家,竈房裡頭一般也都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隻要大門關了上了門栓,這竈房的門大都不鎖,甚至有的連門也不關。
沈香苗家中有鹵味,也怕外頭有東西跑進來偷吃,門窗均是緊閉,隻是也不曾上鎖,隻從外頭拿木頭栓上,因而也就很輕易的打開。
下了門栓,輕聲的打開了房門,一大一小的身影便往裡頭走。
今日天氣不甚晴朗,夜晚的月光也就不太明亮,尤其這上弦月,落得又早,這會兒便沒了什麼月光,越往裡頭走,這也就越覺得黑漆漆的。
加上對竈房擺設也不熟悉,兩個人便四處碰壁。
“章尋,快些拿了火折子出來。
”章弘钰在第三次踢到一個闆凳腿,龇牙咧嘴時,終于忍不住開了口道。
“少爺,若是有火折子的話,小的早就拿出來了。
”章尋也是頗為無奈的揉了揉剛剛不小心碰到牆的額頭,頗為無奈的回了一句。
得,這樣的話,别說找到他們家的鹵味了,怕是這會兒就算想出去,還得吃上一番苦頭呢。
章弘钰頓時十分郁悶,隻能小心翼翼的跟在章尋後頭慢慢的走。
而章尋則是雙手張開,小心的往前走,直到雙手摸到了一口大盆一樣的東西,就着昏暗的星光,大約能瞧得見裡頭似乎有湯一樣的東西的。
做鹵味,自然是要用湯來鹵了嘛,那看來這裡頭的便應該就是鹵好的鹵味了吧。
章尋頓時眼前一亮,招呼章弘钰:“少爺,少爺,找着做鹵肉的盆了。
”
“哪兒,哪兒?
”章弘钰頓時十分興奮,便往前緊跑了兩步。
腳下似乎被闆凳還是什麼的給絆了一下,章弘钰頓時站立不穩,一個踉跄便撲了過去,整個人便撲到了盆中。
“哐當”一聲,連人帶盆的都掉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接着便是“嘩啦”一聲,滿大盆的湯連帶裡頭的東西,盡數都掉在了地上。
頓時狼藉一片。
章弘钰趴在地上,渾身鹵汁,加上磕到了膝蓋,起也起不來。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
”章尋一邊焦急的喊道,一邊摸索着去找章弘钰。
竈房裡頭暗,章尋看不清楚,加上這鹵汁撒了一地,讓青磚上頭變得十分粘稠,鞋底子踩上去,便覺得呲溜滑了一下。
章尋“砰”的一聲,也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