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碗中的糖不甩也不曾吃完,還剩了半個。
相比較旁人狼吞虎咽,當真是恨不得把那零星的湯汁都吃個一幹二淨的模樣,胡初翠這般行為着實是十分乍眼。
方懷仁走了過來,低聲詢問:“外甥媳婦可是覺得這糖不甩不好吃?
”
他聲音極低,音量也就胡初翠能聽得到,顯然是為了不讓那些還在那興高采烈談論此事的旁人察覺。
胡初翠自是感激不已,搖搖頭後勉強擠了笑容,道:“并非如此,這糖不甩好吃的很,美味無比,隻是……”
隻是她心中有事,食不下咽罷了。
“莫不是和大有吵架了,若是他欺負我,我去管教他。
”看胡初翠這一臉糾結的模樣,方懷仁便猜了猜。
“并非如此。
”胡初翠搖頭。
“那可是現如今人不好管?
事情難做?
”
“還是家中有了事?
”
方懷仁覺得,對于胡初翠來說,讓她心事重重的大概就是這些事了。
可猜測了許久,胡初翠依舊是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抿嘴擡頭,問道:“舅舅,你與沈姑娘合作許久,必定是知曉她的性子的,若是我因為事對不住她,若是想去賠禮道歉的話,沈姑娘可會諒解我?
”
方懷仁先是一愣,片刻後笑了一笑。
雖說這件事不曾聲張,火鍋店也好,月滿樓也罷,大都不是多事兒的,私底下不會過多的去談論旁人的事情,但這并不代表方懷仁不知曉這件事情。
現在看胡初翠對此事還是略有些糾結,方懷仁便笑道:“沈姑娘快意恩仇,性子是最直爽不過的,最見不得的不是犯錯之人,而是執迷不悟,或者自作聰明,拿了旁人當傻子看的人。
”
方懷仁雖并未直說,胡初翠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頓時露出如釋負重的笑容,三兩下的便将碗中的糖不甩吃了個幹幹淨淨。
更是砸了咂嘴,誇贊不已:“沈姑娘心思精巧,這糖不甩從前從未吃過,當真是美味無比呢。
”
“這糖不甩好吃,據說做法也是不難,你若喜歡吃,不如去向沈姑娘讨教一番,看看如何做?
”方懷仁笑道:“沈姑娘這會兒正在月滿樓後廚那裡,你去便是了。
”
面上說的是讓她去讨教什麼糖不甩的做法,實質上是鼓勵她去尋了沈香苗去,還刻意說明了此時沈香苗所在的地方。
胡初翠再笨也曉得了方懷仁的良苦用心,對方懷仁甚是感激的道了謝,收拾了自己方才的碗,便去了月滿樓那尋沈香苗。
而此時的沈香苗,正在月滿樓這教了張春山做這糖不甩。
聲音正不急不緩的講述着如何來做。
“先把這糯米粉加了水和成了面團,搓成圓圓的圓子,嗯,也就這麼大便好。
”沈香苗比劃了一下尺寸後,接着說道:“圓子做好,放到鍋中煮熟,等圓子全都飄了起來,這圓子便也就好了。
”
“紅糖,熬水,等糖完全化了,把煮好的圓子全都放了進去,等這圓子的表層全都沾染了紅糖水,泛了帶些紅棕的金黃色後,便可以裝盤了。
”
“把咱們方才炒熟碾碎的花生、芝麻和白砂糖混在一起,攪拌均勻後撒入盤中,這一盤糖不甩也就做好了。
”
“糖不甩講究的是熱氣騰騰,軟糯甘甜,等賣的時候,倒是不必像先前做的酒釀圓子一般的,做一大鍋的随時往外盛,大可以把這圓子做好,紅糖熬好,等有人點了這的話,随時煮上一碗,不過是煮熟後上糖色,撒花生碎什麼的,尋常人也極易學會,這熱氣騰騰的吃起來也不失了美味。
”
沈香苗講解道。
張春山連連點頭:“我記下了。
”
“那你便試着做一做來,我等下便嘗一嘗手藝。
”沈香苗笑道,解下了身上的圍裙,便往外頭走,想着在院落的長凳上歇一歇。
剛一出門,便和糾結不已,最終下定決心進門的胡初翠險些撞了個滿懷。
還好兩個人反應倒是都快,瞧見迎面有人影時,都往後退了一步,站穩了身形,待兩個人都瞧清了對方時,都略顯的有些尴尬。
對于沈香苗而言,這馮氏生事,與胡初翠本身也有些關系,雖說她此時對胡初翠稱不上憤恨,但多少也是有些别扭,抿唇不語。
而胡初翠,原本就一直在心底裡盤算着見了沈香苗該怎麼說,又生怕說錯了話,本就一直緊張着,這猝不及防的險些和沈香苗撞了個滿懷,驚了一下之後,方才早就盤算好的話,這會兒倒是忘了個一幹二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穩了穩情緒後,胡初翠這才開口:“沈家妹子……”
叫的是沈家妹子,而不是沈姑娘,倒是一下子就彰顯了這胡初翠的來意。
沈香苗的神色便緩和了許多,點頭“嗯”了一聲,随即略擡了擡眼皮:“嫂子可是有事找我?
”
叫的是嫂子,不是胡嫂子,這讓胡初翠的心頓時安定了許多,原先的那些“想問問這糖不甩如何來做”的說辭,到了舌尖之後,全部都咽了下去。
最後反倒是換成了一句十分簡單的:“對不起……”
胡初翠起初準備說這話的時候,覺得有些失了顔面,還微微紅了臉,可這三個字說出口後,頓時覺得一陣的輕松,心中的一塊巨大石頭,終于卸了下來。
而後來的話,也覺得說的越發順暢:“此事,雖說有馮氏從中作梗,但是歸根結底的話,此事也是因為我心裡頭存了些不正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端……”
“說來說去的,這都是我的錯,那天還當衆罵了沈家妹子你,我這心裡頭着實是過意不去的很,今兒個特地過來和沈家妹子你賠個不是來,這件事還望沈家妹子你别往心裡頭去。
”
胡初翠說罷,滿臉愧疚的看了沈香苗一眼,接着便是越發羞愧的低下了頭去,聲音也是越發低了:“往後,我也得改一改身上的毛病,再不胡亂猜測,随意的冤枉了人去。
”
沈香苗瞧着眼前的胡初翠,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