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過神來之後,闫世先卻是已經走遠了。
八斤也顧不得其他,快步走了過來,徑直跪在了闫世先的面前,痛哭流涕。
“掌櫃的,我知道錯了,你就繞過我這一回吧。
”八斤說着,沖闫世先磕了兩個頭:“八斤從小就在天然居,跟在掌櫃的你身邊了,若是讓八斤走,八斤不曉得要去哪裡啊。
”
“去哪裡,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闫世先看着這般痛哭流涕,有心認錯的八斤,卻是沒有一絲的動容。
話說的這般絕情,讓八斤心中是一陣的刺痛,說話都哽咽起來:“掌櫃的,這回我當真是知道錯了。
”
“你哪次是不知道自己錯了?
”
闫世先深吸了一口氣,喝道:
“第一回從清水鎮回來之時,你便是如此說,在你從天然居想往蜀香閣來的時候,也是這般說……”
“我次次都信了你,隻是,這結果呢?
”
“這……”面對闫世先的質問,八斤語塞。
的确,他辜負了闫世先太多次的寬容和諒解,凡是有一有二,無再三再四,誰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八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卻是哽咽道:“掌櫃的,我當真是一時糊塗,您便饒過我這一次吧,好歹也得顧及咱們多年的情分……”
“情分?
你還知道這情分?
”
“可你在和闫明寬那逆子合謀之時,可曾想過你此舉會傷了咱們多年的情分?
”
“你将那鍋底醬料從這蜀香閣的地窖裡頭,一盆一盆端出去之時,可曾知道,你端走的不是這鍋底醬料,而是我這身價性命?
”
“你可知道洩露這鍋底醬料,流入旁人之手以後,對于這蜀香閣可是滅頂之災?
”
“我與沈姑娘合夥開這蜀香閣,鍋底醬料從我手中丢失,人家沈姑娘與方掌櫃大可以追究我的過失,這需要賠的銀兩怕是将天然居盤出去都不夠?
”
“你身為蜀香閣的夥計,做出這等事,旁人追究起來,便可以治我一個包庇縱容之罪?
”
“你可知,你這般的舉動,不單單是害了人沈姑娘,更是将我推到這萬劫不複之地啊!
”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和我提情分二字,你覺得可還有臉再說這兩個字?
”
闫世先哀哀的說完了這些話,頹然的閉上了眼睛,不讓自己滿眼的傷心化作眼淚落下來,隻是擺了擺手:“也罷也罷,你走吧,我不想再多說。
”
說完之後,闫世先便擡腳走了。
不知道是因為憤怒的原因,還是因為闫世先現如今越發上了年紀的緣故,走路的時候,步子緩慢,後背更是有些向前彎了。
這些話,這樣的場景,讓八斤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之後,眼中的熱淚,滾滾而下。
闫世先說的沒有半分的錯處,他的确不曾想到,亦或者,他隐約也是感覺的到此舉會對闫世先帶來的種種,但因為自己的自私,因為自己鑽了牛角尖的性子,竟是将這些抛之腦後,棄之不顧。
從前,他是個逃荒到這裡的孤兒,再過着那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穿着褴褛的單衣的話,怕是要餓死或者凍死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頭了。
是闫世先發了善心,帶他回了天然居,給了他飯吃,給了他衣穿,甚至教他做人的道理。
闫世先對他可謂是再生父母,這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是今生今世,甚至是來生來世都報答不完的。
可他,不曾好好的報答他的恩情,反而做出了這等幾乎将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腌臜事。
所謂恩将仇報,說的便是他這種人了。
八斤癱坐在了地上,自責的捶在了自己的胸口處,哭的是越發狠了。
這樣一直在這裡哭了許久,直到那飄過來的穿堂風,吹幹了他臉上的淚痕。
八斤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從後院那,往天然居那去尋宋和貴去了。
宋和貴正在天然居櫃台那裡頭清算賬目,看到淚痕未幹的八斤走了過來,心裡頭對此事也是有了數,便是歎了口氣:“可是要領走你的工錢。
”
八斤卻是搖了搖頭:“我不要錢,非但不要錢,就連我所有的東西,隻拿走身換洗的衣裳,其他的也一概不拿了。
”
“我從前來的時候,便是身無長物,現如今我對不起掌櫃的,又如何能拿走掌櫃的的東西走?
”八斤苦笑道。
聽八斤這般說,再看八斤現如今的模樣,這宋和貴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忍:“你既是知錯,不如再去和掌櫃的好好說上一說,實在不行,我去尋了掌櫃的……”
“和貴叔的好意,八斤心領了,也謝過和貴叔。
隻是我犯了這樣的錯,又如何有臉面再去求掌櫃的諒解?
更何況我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掌櫃的也是信不過的,我心裡頭也是清楚的很。
”
“掌櫃的不想見我,也是理所應當的,我不怨恨掌櫃的,隻怨恨自己不争氣,竟是沒有半分明辨是非的能力。
”
八斤歎了口氣,道:“我來找和貴叔,并非是想拿銀錢,更非想讓和貴叔幫我求情,我隻是想求和貴叔,在八斤不在這兒的時候,好生照顧掌櫃的,也替八斤我向掌櫃的捎句話,就說八斤知道錯了,但八斤不求原諒,因為八斤知道自己不配,隻求往後待八斤有所成之後再回來之後,希望掌櫃的還能認我,除此以外,别無所求。
”
這話說的誠懇萬分,讓宋和貴心中觸動異常,伸手拍了拍八斤的肩膀:“你這麼說,便是說明你長大了,想通了,能明白道理了,若是掌櫃的知曉,心中也會十分欣慰的。
”
“你放心,你記挂的事情我會做好,你的話我也會帶到。
隻是……”宋和貴說着,從哪錢匣子裡頭,摸了幾枚散碎銀子遞給八斤:“既是掌櫃的讓你走,你也有這個打算,便将這個帶上吧。
”
八斤剛要推辭,宋和貴卻是将這些銀兩都塞到了八斤的手中:“這些你必須拿着,和你的工錢比,這些隻是零頭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