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千護衛隊在,按說是不會出事的。
但姜留還是心中不安,勸道,“父親,咱們回馬車上歇息吧?
”
看出小閨女害怕,姜二爺立刻沒了賽馬的心思,溫和道,“你去馬車上睡一覺,睡醒咱們就到福祿縣城了。
”
姜留立刻道,“父親跟女兒一塊回馬車上歇息吧?
”
姜二爺笑了,到肅州兩年多,他早已今非昔比,個把毛賊根本不被他看在眼裡,“就算前方有埋伏也不用怕,咱們這麼多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去睡吧。
”
已随爹爹巡視了四縣、挑了五個山寨的姜留,還是第一次在肅州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緊張和不安感。
她有心一口氣跑回去,但一千五百護衛中大半是步兵,就算全速行軍,天黑之前進不了肅州城,在城外過夜反而更兇險。
隻能去福祿縣城先過一夜了,姜留剛要取出放在馬褡裢裡的地圖觀看此處地形,聽見“當”的一聲脆響,清晏已和從平地下忽然竄出的灰衣蒙面人戰在一處,把姜留吓了一跳。
緊接着,數十灰衣人像地鼠一樣蹿出來,沖向姜二爺和姜留,護衛們立刻應上,姜二爺手握青霄劍,姜留提着狼牙棒,緊盯戰局。
幾十對上千,這幫人根本毫無勝算,他們來得實在蹊跷。
方劍立刻道,“看招式和兵器,這些應是突厥刺客,大夥捂住口鼻,小心他們用毒。
”
方劍的聲音剛落,一個灰衣蒙面人就掏出一包東西撒了過來,餘下灰衣人也争先恐後地扔出藥粉,土黃色的煙塵随風散開,被煙籠罩的官兵扔下兵器捂住脖子,痛苦地蜷縮着。
姜二爺他們,正處在下風口!
清晏和方劍立刻提起姜二爺和姜留,向後一縱退出數丈,避開毒煙。
“立刻退後,弓箭手!
”
領隊的陸志方大吼一聲,衆護衛後退,箭如雨般射向灰衣刺客。
一波箭雨雖射殺了大半刺客,但中毒的護衛們卻已開始滿地打滾,痛不欲生。
陸志方又大聲吩咐道,“立刻搜身,尋找解藥。
”
就在護衛們提刀上前尋找解藥時,遠處忽然傳來孩童的哭泣聲,百丈之外的一處村莊走出一幫人,上百弓箭手立刻将箭對準他們。
騎在馬上的姜留看清押着百姓當盾牌的灰衣人後,立刻低聲道,“匪徒劫持百姓估計是想挾咱們,咱們過來之前沒有接到一點消息,這裡守備的左武衛應該是投敵或出事了。
爹爹立刻派人斷了這幫人的後路,咱們設法拖住他們,讓盧定雲等神射手伺機射殺匪徒,救人。
”
姜二爺點頭,吩咐完後低聲道,“你回馬車上去,不要露面。
”
“女兒跟您在一塊,随時應對敵情。
”姜留不肯。
約五十多個蒙面灰衣人押着一群被捆綁的老弱婦孺做盾牌,在姜二爺面前五十丈左右停住。
被抓的百姓大半都被堵着嘴,隻有幾個小孩子的嘴未被堵住,正吓得大哭,這之中,竟還有被黑衣人提在手裡的,襁褓嬰兒!
此情此景,怎不由得姜二爺怒火中燒,他冷冷注視着這幫惡徒,心裡已判決了他們的死罪。
見對方來者不善,姜留叫過芹青低聲吩咐幾句,便與爹爹一樣挺直腰杆,目視前方。
對方手裡有人質,己方不能慌亂,否則隻會更被動。
對面押着一個老漢做盾牌的絡腮胡深眼窩灰衣人大喊道,“姜欽差、姜青天,你終于來了,我等在此等候多時。
”
他的話音一落,灰衣人同時抽打孩子,孩子們受到驚吓,哭聲陡然拔高。
姜留握緊手中狼牙棒,桃花瞳裡噴了火。
“閉嘴!
哪個再敢哭一聲,老子立刻擰斷他的腦袋!
”灰衣人兇神惡煞地吼了一聲,大孩子們吓得止住哭聲,隻剩三五個不懂事的嬰兒依舊在嗚哇嗚哇地哭着,聽得衆人揪心。
對面被捆綁的婦人們個個淚如雨下,眼巴巴望着姜二爺,無聲乞求着。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出此下策也實屬無奈。
”為首灰衣人長歎一聲,用彎刀拍了拍身前老漢的臉,“誰讓我家可汗三番四次派人懇求,青天您就是不放我家四殿下呢。
”
他們是為葛邏來的?
姜二爺和姜留的眉頭同時一皺。
絡腮胡領頭人繼續道,“我等明白姜青天是愛女心切,可我家四殿下隻是對姜姑娘一見傾心,并未犯下大錯。
還請姜青天高擡貴手,放了我家四殿下。
否則,我等隻能與這五十三個大周百姓同歸于盡了。
聽聞姜青天愛民如子,這些百姓的命您在乎不在乎?
”
絡腮胡領頭人手中的彎刀在老漢的臉上一劃,血便滴滴答答從老人家臉上流了下來。
不過這位老漢很是硬氣,身子都沒抖一下,一臉視死如歸。
絡腮胡領頭人拍了拍老漢的肩膀,為姜二爺介紹道,“青天定不認得吧?
這位老伯的四個兒子都在左武衛服兵役,已經死了三個。
若哪個還活着的知道姜青天為了在您的掌上明珠,就害死了他的老爹……啧啧啧,您猜他會怎麼做?
”
姜二爺冷聲喝道,“放了他們,本官将葛邏交給你。
若你敢傷我大周一個百姓,本官定叫葛邏陪葬!
”
“哈哈哈——青天莫不是把我等當孩子哄?
放了他們,您一聲令下,我等就被射成篩子了。
”絡腮胡領頭人揚天大笑幾聲,又用彎刀拍了拍老漢的肩膀,老人家肩頭也很快被鮮血染紅了,“放了他們也不是不可以,但青天您得用您的寶貝閨女換。
”
他這話一說出口,姜二爺握住青霄劍的手猛地一緊,劍身顫了三顫。
姜猴兒立刻道,“爺,别中了他們的詭計,絕不能六姑娘過去啊。
”
乍暖尤寒的春風吹起姜留的額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精緻的眉眼裡盡是殺氣。
絡腮胡領頭人身邊的瘦高男子看着姜留,眼裡盡是驚豔。
絡腮胡領頭人信誓旦旦道,“在下跟青天保證,隻要您明天早上把葛邏殿下送到此處,我等絕不傷姜姑娘一根汗毛。
姜青天若真愛民如子,當不會拒絕吧?
用一個換五十三個,還是青天您賺了呢。
若是不換,我等倒是等得起,但這幾個吃奶的小娃娃可就等不起了,您看怎麼樣?
”
清晏低聲道,“六姑娘不能過去,他們抓了六姑娘,咱們就更被動了。
”
陸志方也道,“大人決不能換,這幫人是不是沖着葛邏來的還是未知之數。
萬一不是,六姑娘落入他們手中,咱們死的就不隻是五十三個百姓了。
”
“一個也不能死。
”姜留與父親商量道,“父親,讓我去,我有脫身之法。
”
“姜青天不同意?
”絡腮胡領頭人拉過身邊哭得滿臉泥道子、身穿補丁衣裳的女娃兒,“看來,青天大人是懷疑我等迎回四殿下決心呢。
那就先用這個小娃兒的血,給大人洗洗眼睛!
”
說罷,絡腮胡領頭人高高舉起彎刀,就要割斷面前小姑娘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