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慕燕要給自己買鋪子,姜淩直接拒絕,不過他轉頭就找了裘叔,問裘叔有沒有閑錢。
裘叔立刻點頭,“少爺要多少?
”
姜淩也不知道自己要多少,“在西市買一個義昌福那樣的點心鋪子,需要多少銀兩?
”
本以為少爺要買筆墨或買糖的裘叔頓了頓才道,“少爺買點心鋪子,是為了方便六姑娘吃糖麼?
”
姜淩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妹妹的外公嫁女兒時,給她陪嫁了脂粉鋪子、藥材鋪和另外三家鋪子。
這方法很好,我想買一個點心鋪,妹妹想吃什麼糖就就吃什麼糖,不必花錢買了。
您覺得如何?
”
裘叔勸道,“六姑娘不能吃太多糖。
”再吃就胖成糖球了。
“父親說,小孩子吃得白胖是福氣。
等妹妹開始長個就不胖了,鋪子裡的糖也不是讓妹妹放開吃,而是挑着吃,每天一兩塊也無妨。
等妹妹将來出嫁時,可以用鋪子做嫁妝。
”許是受姜慕燕的影響,姜淩也開始考慮妹妹嫁妝的事情了。
少爺都這麼說了,裘叔不好再勸,如實道,“咱們府裡新添了兩位武師,您和二爺習武用的弓箭等也要經常采買,柳家莊和姜家莊春耕又用去不少銀兩,得容幾個月才能湊夠買鋪子的錢。
”
姜淩點頭,“裘叔,我想去城外獵虎。
”
裘叔含笑點頭,“等太後出殡後,少爺想去便去。
”
聖上下旨說的四十九日内不準屠宰之期馬上就過了,再說四十九日未滿時,二爺出城打獵都無人阻止,可見這期限也不必嚴格遵守。
《孫子兵法》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在京中待了半年多後,姜裘發現不止是在外的将,便是康安城的臣,對皇命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景和帝的聖旨,大多數時候還不如朝中二相的命令好用。
太後出殡這日,康安城所有佛廟和道觀都舉行法事。
待開天炮聲響徹康安城時,皇宮的承天門大開,服喪的儀仗兵魚貫而出後,是被人舉着的,數以萬計的紙人紙馬軍隊,随後是各類祭品冥器,再後是一千護送太後靈柩的監門衛,然後才是景和帝及柴氏宗族的車馬……
自承天門至康安城正南門明德門的路兩旁,裡三層外三層跪滿了着喪服的百姓,哭聲恸天。
按照五城兵馬司提前劃定的跪送太後的區域,姜留一家早早在崇業坊路旁跪着,她們左邊便是孟家,兩家人比着哭,似乎哭聲小的就輸了一般。
姜留跪在姐姐身邊哥哥身後,聽着家人們拉長調的哭聲,看着眼前過了半個時辰還沒過完的送葬隊伍,不得不感歎一聲大周皇族好大的威風。
“六妹妹,快看大伯!”姜慕錦在姜留身邊低聲道。
姜留歪腦袋在人群中找尋時,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大伯,而是騎在白馬上的一個小小的少年郎。
這少年郎能騎馬,定是柴氏子弟,她大伯就步行跟在少年郎馬屁股後不遠處,看得姜留直揪心,生怕馬被哭聲或鞭炮聲驚了,尥蹶子踢着大伯。
姜松也看到了家人中擡腦袋偷瞧的兩個侄女,他瞪了瞪眼,五丫頭立刻藏,六丫頭慢半拍的動作看得姜松忍不住想笑,他連忙低下頭,送葬隻能哭哪有笑的。
盧正昌輕聲道,“賢卿,那圓臉的小娃娃就是楓弟的小女兒麼?
”
賢卿是姜松的表字。
姜松輕輕點頭,“正是。
孩子還小不懂規矩,讓盧兄見笑了。
”
盧正昌微微搖頭,天真爛漫的年紀,正該是此等模樣,“她可許了人家?
”
“不曾。
”姜松說完,想起好友家中的小兒子,連忙補充道,“六丫頭年紀還小,她的婚事須得我二弟點頭才能作準。
”
盧正昌點頭,默默記下。
足足有一個時辰,送葬的隊伍終于過完了,路兩旁的人相互攙扶着起身散開。
跪在前排的姜二爺扶起母親,轉身欲抱起小閨女,卻見她已被兒子和大閨女拉着手拽了起來,正幼稚地與孟家的丫頭比誰的鬼臉更醜。
因跪麻了腿而龇牙咧嘴的姜留,根本不曉得自己被爹爹誤會了。
姜淩發現妹妹站不穩,連忙蹲下,“來,哥哥背你。
”
姜留還未來得及拒絕,就被姐姐推到了哥哥背上。
姜慕燕叮囑妹妹,“抓好,别掉下來。
”
“哼,多大了還讓人背!
”比鬼臉沒比過的孟雅媚擠過來,趁機嘲笑姜留。
姜淩背起妹妹,掃了一眼孟雅媚。
孟雅媚朝他吐舌頭,“看什麼看,黑碳頭!
”
姜淩不理她,轉頭叫姜二爺,“父親,有人出言挖苦我和妹妹。
”
這下不止姜二爺,同行的人都看過來。
姜二爺過來拎起閨女抱在懷中,“哪個?
”
“缺兩顆門牙的那個。
”
孟雅媚氣得瞪眼閉嘴,轉身跑了。
姜留笑出了聲,哥哥的嘴真是毒辣,她喜歡。
上車後,不等爹爹說話,姜留就道,“爹,腿-麻。
”
姜二爺按捏閨女的小胖腿,教訓道,“莫跟人比鬼臉鬥嘴,姑娘家變得尖酸刻薄後,就不讨人喜歡了。
”
“對。
”姜慕燕附和。
姜淩道,“妹妹别理她,她蠢透了。
”
姜留點頭,她根本不想理孟雅媚,這大好的春光,她隻想玩。
五日後,為母送葬的景和帝返回皇宮,康安城的白色被春色取代。
呼朋喚友辦賞花誦詩會的,出城踏青掃墓的,放紙鸢蕩秋千的,處處歡聲笑語,欣欣向榮。
姜留跟着姐姐四處玩,開心極了。
這日,小姐妹四個去城西的芍藥園賞花回來,發現祖母在房裡笑吟吟地翻看花箋,站在一旁的三嬸也笑得合不攏嘴。
姜留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們看的是各府送過來的賞花、品茗、鬥詩帖子。
難怪祖母會這般高興,被康安城各家避如蛇蠍三餘載後,姜家終于回到正常的社交圈子了。
姜老夫人與闫氏歡快地商量着哪些帖子該回了,哪些該由誰去,該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首飾去。
姜留對這些沒興趣,正打哈欠時,便聽到祖母點了她的名,“留兒也去,穿那件白底绡花衫,配蔥綠色裙子。
”
“那身極好,留兒生的白淨圓潤,正該這麼穿。
”兩個丫頭喪母剛滿一年,不宜穿太過鮮豔的顔色,白配綠最合适不過,闫氏連連點頭。
“去-哪?
”姜留問。
“你盧伯父家辦喜雨宴,下帖子請你們過去。
”姜老夫人笑吟吟地道。
哪個盧伯父?
别家辦賞花、插花、誦詩宴,他家辦喜雨宴,這名頭可謂别出心裁。
見妹妹還迷糊着,姜慕燕低聲道,“就是大伯的同僚好友,家住青龍坊的那位伯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