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觀一共就一老一小兩個道士,一袋米可以吃一個多月,現在多了兩個挂單的和尚,十個留宿的居士,空了的米缸自然難以填飽這麼多張嘴。
姜二爺很是體恤小道童和至的不容易,“鴉隐,你去周圍的鎮子買些米面回來。
”
買米買面,自然要駕馬車去。
姜留立刻道,“爹爹,留兒-也去。
”
姜淩立刻道,“我跟去照顧妹妹。
”
既然是帶着孩子們出來玩的,姜二爺自然不會反對他們出門。
待上了馬車後,姜留指着通往南邊的一條不算寬的小路道,“去-這邊!
”
這邊,是她家的方向。
雖然現在沒有公路沒有路牌,但是姜留清楚地知道,沿着山麓一直走到清溪的幾字灣處,就是她家的小區!
千年後十幾分鐘的車程,馬車卻走了一個多時辰。
不同于千年後的高樓林立,這裡不是丘陵就是農田,隻有一個小小的村子。
鴉隐道,“姑娘,咱換條路吧?
”
姜留望着前邊的村子,輕聲道,“過去,看看。
”
姑娘沒見過村子,過去看看便過去看看。
鴉隐趕着馬車來到村子邊,姜留挑開車簾,就見一群小子在溪水邊打鬧。
見到有馬車來,一個小胖子喊道,“雄子,你家又來客了!
”
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娃直起身,跑到馬車邊,笑着露出小虎牙問姜留,“你是來找我爹的嗎?
”
找你爹幹啥?
姜留有點蒙。
姜淩探身道,“我們不找人,想買糧。
”
買糧?
這男娃小大人地問,“我家就有糧,你們買多少?
”
鴉隐道,“米面各來兩袋,蔬菜也買些,你做得了主?
”
“做得了。
糧食按集市上的價,菜你們随便拔,不收錢。
”男娃在溪水裡洗淨手上的泥巴,轉頭招呼自己的小夥伴,“三兒,去把你家稱拿過來;林子,去叫你爹過來幫着裝糧。
大叔,您趕馬這邊走,往前就是我家。
”
這孩子不大,說完辦事卻有模有樣的,一看就有出息。
姜留摸摸自己的小下巴,這莫非……是自己的祖先?
“你姓-什麼?
”
這小子驕傲地揚起腦袋,“我姓郭,叫郭南雄,我爹郭靜平,是今年科舉的武謝元。
”
居然撞到了郭靜平的兒子,還真是巧了。
鴉隐笑道,“巧了,我家二爺也是本科的武舉人,在福州時還與爹一塊吃過酒。
”
郭南雄看着姜留漂亮的小臉兒,忽然“啊”了一聲,“你姓姜叫留兒,你爹長得特好看,對吧?
”
姜留點頭,“是。
”
郭南雄又露出兩顆小虎牙,“我爹說他在福州時,一共跟你爹吃了六頓飯,五頓都是你爹掏的錢。
你們跟我來吧,今天你們想拉多少糧就拉多少,不收錢。
”
這小子有點意思,鴉隐問道,“你家裡沒大人?
”
“大叔,我雄子哥就是大人。
”跟着看熱鬧的胖小子道,“雄子哥他娘生下他來就死了,他奶奶前年死了,我雄子哥會做飯會趕牛,什麼都能幹。
”
“胖子,閉嘴!”郭南雄給了胖子一巴掌,轉頭對鴉隐笑,“大叔放心,我家的事,我能做主。
”
“鴉叔,走吧。
”姜淩跳下馬車站在郭南雄身邊,吩咐鴉隐跟上。
郭南雄身上的衣裳打着補丁,可見日子過得并不好,姜淩想買他家的糧,算是搭把手。
郭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挺利索。
土坯院牆青磚大瓦房,雖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但家境卻比姜留想的要好。
待林子爹來了後,于鴉隐一起從西屋擡出三袋稻米裝到馬車上。
郭南雄從菜園子拔了不少蔬菜,一直把他們送出村。
姜留問,“哥哥,給他-錢-了嗎?
”
姜淩搖頭,“他不肯收,等他爹明年到了康安城,讓父親多照顧他一些。
”
這樣也好。
姜留點頭,擡頭望着窗外的起伏的山峰出神。
姜淩望望山又望望妹妹,“妹妹為什麼問雄子,他們村有沒有姓劉的?
”
“就是,随便-問問。
”姜留低聲道。
她家很久之前就住在這一帶了,如果村裡有姓劉的人家,或許就是她的祖先。
可惜,沒有。
他們回到五嶽觀沒多久,郭靜平就騎馬趕到了,“二哥到了清溪,就是到了家,收拾收拾跟小弟回去住吧?
”
姜二爺立刻拒絕,“這觀中有我的一位長輩,就不過去打擾郭兄弟了。
”
郭靜平憨憨笑着,“那姜二哥要不要一起進山打獵?
咱們鳳山除了野兔、穿山甲和獐子,還有羽毛漂亮、叫聲好聽的鳥兒,二哥不去抓幾隻出來給丫頭玩?
”
本來還滿臉嫌棄的姜二爺一聽到抓鳥,立刻來了精神,“去,怎不去!
”
居然敢邀請爹爹去打獵,夠膽量!
姜留默默為郭靜平點了根蠟燭。
郭靜平轉頭對姜淩和姜留道,“我讓雄子帶着你們在附近轉悠轉悠,這裡哪有好玩的,這小子門清兒。
”
姜留笑眯眯點頭,姜淩道,“多謝郭叔。
”
第二日一早,姜二爺便帶着姜寶、呼延圖與郭靜平進了山。
姜留和哥哥跟着被他爹騎馬帶過來的郭南雄在附近玩。
郭南雄是個很好的玩伴,懂得多還會照顧人,姜淩和姜留都很喜歡跟他相處。
待姜二爺提着鳥籠子興高采烈地從山裡回來後,姜淩跟父親商量,“父親,咱們邀請郭叔與咱們同路北上吧?
”
姜二爺愣了,“為何要和他們同路?
福建舉子不少,他有伴兒。
”
姜淩解釋道,“雄子說郭叔想帶他一塊北上趕考,縣衙不讓帶親屬同性,所以郭叔不能跟着縣衙走。
郭叔進山打獵、賣糧都是為了湊盤纏。
郭叔跟人跑過镖,知道很多事情,跟他們一路咱們能避開不少麻煩。
”
姜二爺盯着兒子,“你跟雄子倒是處得不錯。
”
“他很好。
”姜淩坦然道。
這還是除了閨女外,兒子第一次覺得哪個孩子順眼。
姜二爺也想他多幾個同齡的朋友,便點了頭,“我問問你郭叔,如果他願意咱就一路走。
”
“郭叔會同意的,因為雄子已經答應了。
他們家的事,向來是雄子做主。
”姜淩含笑,父親同意雄子跟着,他很開心。
姜二爺卻忽然跳了起來,“别家爺管不着,咱們家的事,你必須聽老子的!
”
見哥哥立刻黑了臉,在旁邊逗鳥的姜留笑得不行。
姜二爺瞪了一眼閨女,“這兩日可給神君上香了?
”
“上了。
”五位神君面前,姜留都是早晚三炷香,虔誠得很。
她覺得這兩天身上一天比一天輕快,也不知是香火靈驗還是桃符真的管用了。
姜二爺安排道,“你伯父和盧定雲的藥已經治好了,咱們這兩日便啟程,慢慢往北走。
”
“好。
”這兩日該去的地方都已去過,姜留也沒什麼遺憾的。
晚上看着奶娘收拾了一會兒東西,姜留便将桃符放在枕下睡了。
今夜,她夢到了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