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六郎的滿月酒請了多少客人?
誰也算不清。
因為吃到後來,沒請帖的也來沾喜氣。
姜家主子們笑僵了臉,管事們跑斷了腿,廚子們累斷了胳膊。
第二日一早,隻有一向勤勉的姜松撐着疲憊爬起來去了衙門,其他人都在沉睡中。
坐月子的雅正早早起了身,指揮着婆子管事們為留宿府中的親眷們備早膳。
早膳用的食材得現買,昨日姜家的廚房已被掏空了。
姜留也難得比姐姐起得早了一回,她先去北院問祖母是否起了,又去西院看望昨日跟着忙了一天的鄭夫人。
鄭夫人已在習武場活動開了筋骨,見姜留來了便拉過她的小手,查看她的傷勢,“可還疼?
”
“昨晚上藥時已經結痂,一點也不疼了。
”姜留回道,“姨母昨日累壞了吧?
”
“家中有喜,賓客盈門,這是旺相,累點算什麼。
”鄭夫人笑道。
說心裡話,她昨日真被吓着了,沒想到姜家在康安的人緣有這麼好,京中文官也就罷了,就連保護萬歲的千牛衛、監門衛和羽林衛三衛的将軍、副将都來了二十多位,三個孩子跟她入京,也算是開了眼界。
姜留陪着姨母坐了一會兒,便去前院習武場看哥哥。
江淩見妹妹了來,擦了擦頭上的汗,便淨手為她換藥。
姜留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解開她手上的白布,為她抹上爹爹從太醫局要來的祛疤生肌藥膏。
江淩又小心翼翼地為妹妹裹好傷口,“晚上我回來再給你換藥。
”不要讓旁人給你換。
“好。
”姜留輕輕轉了轉手腕,問哥哥,“昨日黃劍雲來了?
”
江淩點頭,“跟着康月良他們一塊來的,他話少了許多。
”
姜留跟着哥哥回他住的北院,邊走邊道,“我聽說他還在黃家住着,沒回公主府。
”
“他……”
“六妹妹!
”還不等江淩說完,江熹辰便一陣風地沖到了姜留面前,笑容大大地道,“你來了!
”
“嗯,熹辰哥哥昨日辛苦了。
”這孩子雖然活潑了些,卻比廖元冬懂事,也很有分寸,不會讓人覺得厭煩,關鍵是他還比廖元冬長得好,讓姜留看着就覺得舒坦,面對他時,姜留的臉色自然不錯。
江熹辰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不辛苦,昨日我跟着表哥見了很多人,學會了很多事。
六妹妹,待會兒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
不等妹妹開口,江淩便道,“你先去前院練箭,飯後跟着姜三叔和裘叔歸置府裡的桌椅碗碟。
”
“好,哥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江熹辰爽快應了,轉身跑去前院練武。
待表弟走了後,江淩有些悶悶不樂。
姨母和表弟、表妹來了他開心,可他也不能回西院同妹妹一起用晚膳,妹妹不能過來跟他一同起讀書、習武,讓江淩很慌,他總覺得妹妹離他越來越遠了。
姜留跟哥哥朝夕相處了三年,不用想也知道他為何不高興,便笑眯眯地道,“哥,等你旬休時,咱們一塊出去玩吧?
你問問姨母和表姐想去哪裡,咱們提前準備着。
”
江淩的小臉立時亮了,“好。
”
看過哥哥,姜留回到西院時,見姐姐已經起身,便同她一起去北院給祖母請安、用飯。
至于爹爹,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身的。
待用完飯回到西院,姜留和姐姐陪着母親一起查看各府送來的滿月禮,并分門别類歸置。
這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三個女人興緻勃勃地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将禮品放好,把清單給剛剛起床的姜二爺看。
姜二爺掃了一遍交給妻子,便帶着小閨女去了前院書房,仔細詢問昨日的賈知茂被擄的事。
聽完她的分析,姜二爺很是贊同,“這件事必不是樂陽公主所為,應另有其人。
”
“爹爹,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姜留問道。
“既然人進了左羽林衛一直沒出來,那自然是去找白旸,把人揪出來再順藤摸瓜。
”姜二爺站起身,揉了揉女兒的腦袋,“爹去了,你在家好好玩。
”
爹爹對她的要求永遠是吃好玩好,姜留松了爹爹出門,便倒背着小手想自己今日要玩些什麼。
她有兩天沒見着和至了,不如去找和至玩,順便看看靈寶觀修得怎麼樣了?
姜留晃了晃小腦袋,還是先去轉鋪子吧,昨日府中擺宴,估計把府中公賬上的銀子用空了,賺錢要緊。
轉鋪子自然是要帶上五姐姐,姜留想了想,又去新院邀請鄭采薇同行,江熹辰和鄭呈新也要跟着,卻被鄭夫人攔住了,三個小姑娘出門玩,他倆臭小子跟着算怎麼回事。
姜留在東西南三市都有鋪子,三個小丫頭轉鋪子加逛街采買,傍晚才帶着大包小包從回府。
鄭采薇歡快地給母親看自己新買的頭飾、耳墜和帕子等,還有姜留給她的各式各樣的胭脂水粉,然後感歎道,“鋪子的管事在六妹妹面前都畢恭畢敬的,六妹妹才十歲就這麼有本事了。
”
鄭夫人打開香粉輕輕繡着,“姜家這四個姑娘,數留兒最漂亮,最有本事。
也不曉得将來得什麼樣的人家有福氣,能把這麼好的閨女娶回去。
”
鄭采薇湊到母親身邊,笑嘻嘻道,“依您看,淩表哥有這個福氣麼?
”
鄭夫人歎息一聲,“若你姨母和姨夫還在,或許有。
如今任家隻剩你表哥一個人,姜家可舍不得把閨女嫁過來吃苦。
”
“表哥哪舍得讓六妹妹吃苦,他恨不得把六妹妹碰在手心裡。
”鄭采薇把珠簪插在頭上,對着銅鏡左照右照。
鄭夫人正色道,“你姜二叔把你表哥當親兒子養着,沒人動過這個心思,出了這麼門你若敢胡說,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
鄭采薇吐吐舌頭,擺了個千嬌百媚地姿态問道,“娘,好看不?
”
“好看。
”鄭夫人看着閨女,若有所思地問,“你覺得姜三郎如何?
”
“挺好的。
”鄭采薇又把花黃貼在臉上臭美。
鄭夫人繼續問,“說心裡話。
”
鄭采薇實話實說,“他就是個二愣子,嘴裡沒一句好話,欠揍。
娘問他做什麼?
”
“沒什麼。
”鄭夫人翻騰着女兒買回來的一堆小零碎兒,泛起了琢磨。
今天陳氏過來吃茶,聽她話裡的意思,是相中自己的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