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爺将虎頭蜂酒進獻萬歲後,康安城方圓十幾裡的馬蜂都遭了殃,馬蜂被人捅了個幹幹淨淨。
更有膽大的,還妄圖偷偷跑進天降的同穴山尋蜂窩,揚言要泡制天降虎頭蜂酒。
這些人還沒進入同穴山,便被羽林衛的将士拿下,重打五十大闆以儆效尤。
正在與柴易安、白晅等人飲禦賜美酒的姜二爺得知此事,搖了搖頭,“賺錢不要命。
萬歲早就下旨,私闖同穴山者要掉腦袋的。
”
曹玉寶啃着五香鹵雞爪道,“總有人覺得自己運氣好,偷入同穴山能全身而退。
”
白晅推測道,“他們或許根本就沒想進同穴山,隻是打着這個幌子去同穴山附近轉悠一圈,出來後好給自家的酒漲價,否則他們也不知隻被打五十大闆了。
”
“若是如此,他們的運氣就更差了。
”柴易安笑道。
“運道這等玄之又玄的東西,實令人難以琢磨啊——”姜二爺擡手,侍立在身後的姜猴兒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為二爺斟酒。
這壺裡裝的可是禦酒,灑一滴都讓人心疼。
姜二爺說完,發現身邊的兄弟們都盯着他看,便挑了挑眉。
曹玉寶吐槽道,“放眼康安城,還有哪個比二哥運道更好?
”
姜二爺苦笑,“若我的運道真好,姜家何至于走到這一步?
”
“二哥這是否極泰來,來,吃酒吃酒。
”白晅舉杯與衆人一碰,然後一飲而盡,“諸位,咱要走了。
”
“你去哪?
”衆人異口同聲問道。
白晅看似滿不在乎地道,“我爹為我請了恩旨,兄弟要去衢州任通判,過幾天就走。
”
曹玉寶愣了,“怎要去那麼遠的地界?
來回多不方便。
”
白晅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哼道,“老頭子選的,我能有什麼法子。
”
州通判掌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諸事,品級雖隻是從八品,卻可對知州或州刺史行監察之責,乃實權官職。
白晅為侯府庶子,以州通判入仕,雖說不上好,但也算過得去了。
柴易安寬慰他道,“兩浙路乃富庶之地,侯爺讓白三哥去衢州,可謂用心良苦。
”
白晅的姨娘便來離衢州不遠的杭州,白晅去了衢州,也算是回到了母族祝家的地盤,隻要他不捅破天,就能順生順水混過三年。
白晅與柴易安碰了碰杯,“你有什麼打算?
”
柴易安笑道,“眼看着姜二哥在西城衙門做的有聲有色,我家老頭子看我越發不順眼了,讓我去羽林衛曆練幾年。
”
曹玉寶啊地慘叫一聲,“你們都出仕了,以後小弟怎麼辦!
”
“二哥十二八歲中進士出仕,你今年才二十四,急什麼。
”白晅白了他一眼。
曹玉寶了無生趣地靠躺在鋪着軟墊的長凳上,“你們都去忙了,我跟誰一塊耍?
我自打十歲起,便跟着二哥了。
”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一起長大的兄弟們要各奔前程,日後再聚便難了。
四人沉默了片刻,姜二爺道,“玉寶,你不如跟我一樣考武舉吧。
你書讀得比我好,準備三年肯定能中進士。
”
曹玉寶的父親官工部侍郎,不能以恩蔭入仕,若要為官隻能走科舉之路。
曹玉寶很有自知之明,“小弟沒二哥的力氣,也付不出二哥那樣的辛苦。
”
姜二爺歎了口氣,“若不是逼上絕路,我也到不到這一步。
你且走且看,不急。
”
白晅道,“二哥,小弟走後,白斐就托付給你了。
交給别人,小弟都不放心。
”
白斐乃白晅的兒子,今年五歲。
相翼候府在西城延壽坊,算是姜二爺的地盤。
姜二爺點頭,但還是道,“你一走便是兩三年,不如帶上弟妹和孩子同去。
”
“我也想帶啊——”白晅說着,聲音便有了些苦澀,但他姨娘覺得若白晅和兩個孩子都走了,等三年後他們再回來,相翼候府早就沒了他們的立腳之地。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姜二爺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斐兒有事,便讓他來姜家或西城衙門尋我。
”
“多謝二哥。
”白晅敬了姜二哥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姜二爺也跟着飲了。
柴易安笑道,“我家那臭小子天天往西城衙門跑,沒給二哥添什麼亂吧?
”
姜二爺搖頭,“他才幾歲,能添什麼亂。
”
“那顆不盡然,咱們像林桑他們那麼大時,已經覺得自己是大人,四處惹是生非了。
”白晅頗為懷念少時跟着兄弟們在外瘋玩的時光。
柴易安哼道,“林桑可沒咱們的本事,他隻會追着留兒到處跑。
”
曹玉寶嚷嚷道,“姜二哥,白四哥,要不你們倆親上加親得了。
”
柴易安笑眯眯的,“我是想,不過二哥卻舍不得。
”
姜二爺笑道,“孩子們的親事可不是咱們說成便成的,得他們同意才成,免得又湊出幾對怨偶,傷了咱們兄弟的情分。
待過幾年孩子們長大了,看他們的意思再說罷。
”
一群人喝道月上中天,才醉醺醺地散了。
姜二爺靠在車壁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要各奔前程的兄弟們,目光有些發直,随口吩咐道,“在西市街道轉轉再回。
”
轉街道是姜二爺上任之後常做的事,轉了幾圈後,姜二爺緩過勁兒來,準備回府睡覺,誰知經過延福坊時,卻看到了雅正夫人的馬車。
她的馬車沒有停在聽戲的大戲樓前,而是停在了進奏院不遠處的角落裡。
若不是姜二爺眼尖,還真可能認不出來。
姜二爺皺眉,吩咐道,“寶兒,你去看看雅正夫人可需人幫忙。
”
進奏院乃是地方衙門在康安城中設立的“進京辦事處”,康安城中共有四處進奏院,西城延福坊的進奏院中是大周西南的夔州路、梓州路和成都府路等六路衙門的進奏院。
西城進奏院中有幾個差官非常好色,姜二爺擔心雅正夫人是被他們困住,脫不得身。
姜寶過去跟雅正夫人的車夫說了幾句話,便回來禀告道,“雅正夫人就在車中,并不需要人幫忙。
”
姜猴兒立刻道,“夜深了,雅正夫人她一女子……”
“回府。
”姜二爺淡淡地吩咐道,雅正夫人雖是女子,但人家說了不需要旁人幫忙,姜二爺才沒心思去理她的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