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崇化坊靈雨巷廖家迎娶新婦,大門張燈二門結彩,喜迎八方來客,卻獨獨少了廖氏族人。
廖傳睿因父親之死與祖籍襄邑廖氏族人徹底鬧翻了,他金榜題名出仕後,襄邑廖氏更是吓破了膽,無一人敢入京沾他的光。
廖氏族人不來,廖家卻依舊賓客盈門。
京兆府和五成兵馬司的同僚、與廖傳睿同期入仕的新科進士們皆攜禮前來,這其中還有兩位頂尊貴的客人:廖傳睿的救命恩師京兆府尹張文江、授業恩師前戶部尚書謝清泉。
謝清泉在廖府一露面,不隻驚詫了一衆賓客,還震動了整個朝堂。
值此敏感時刻,辭官離京七年有餘的謝清泉怎麼歸京了?
“先生、恩師,您二位在此稍歇,學生先去姜家迎妻歸府。
”吉時一到,陪坐在下垂手的廖傳睿起身,恭敬行禮。
“你放心去。
”年逾六旬,卻精神抖擻的謝清泉撫須點頭,“老夫與張府尹在此叙些閑話,你不必記挂着。
”
“是。
”廖傳睿退出去後,張文江起身行禮,“大人折煞下官了。
”
張文江初入仕途時,曾在戶部當差,時任戶部尚書的謝清泉覺得他是可塑之材,舉薦他進京兆府做事。
所以雖然已經坐到了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但張文江在謝清泉面前還是畢恭畢敬的。
謝清泉含笑道,“老夫已辭官多年,長山無需如此。
”
長山是張文江的字,謝老如此稱呼他,張文江才直起身上前給謝清泉斟茶,“您老進京怎不提前給下官送個信兒,也好讓下官去城門外迎您入城。
”
謝清泉接了茶,示意張文江坐下,才道,“老夫也是在南洋待得膩了,臨時起意出來走走。
”
“怕是……”張文江端茶相敬,“沘水之内的魚都被您老釣光了,所以您老才移步康安垂釣?
”
自号南陽釣叟的謝清泉仰面哈哈大笑,聲音傳到屋外,引得京兆府官員們不住用目光傳遞着彼此心中的驚訝。
若非廖傳睿急着去迎親,他們非要把這厮圍住,好好問一問他與謝老是什麼關系。
一身紅裳的廖傳睿先去向母親辭行,又腳步輕快地到了外院,請劉君堂等人随他去迎親。
陪廖傳睿去姜家迎親,是劉君堂毛遂自薦的。
四海雜貨鋪之事已過去十餘天,他抓耳撓腮地想見一見姜三姑娘。
但因時機不合适,他不好登門拜訪恩師,隻得轉道廖傳睿這裡。
四海雜貨鋪一事後,他便是去姜家拜訪,姜家姑娘們也會避着他。
但他陪着廖傳睿去姜家迎親,卻一定能見到姜三姑娘。
如此良機,豈能錯過!
與廖傳睿出廖府,騎馬趕往姜府的路上,在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中,劉君堂側身問道,“九如兄與謝大人是?
”
廖傳睿笑道,“我曾在求學于南陽,在先生堂前受教。
”
劉君堂驚訝的睜大鳳眸,擡手錘了廖傳睿一拳頭,“好你個廖九如!
我觀你文章含隽骨,卻不曾想你竟是謝大人的門生!
難怪,難怪!
”
廖傳睿連忙道,“廖某愚鈍,未拜入先生門中。
以君堂賢弟的狀元才,若你早年遊至南陽,必能入了先生的眼。
”
說什麼胡話!
劉君堂又捶了廖傳睿一拳頭,忍不住笑了。
他這一笑,引得圍觀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放心亂跳,小聲嘀咕道,“姜家這新姑爺心腸真寬,竟敢讓劉狀元幫他迎親,也不怕新娘子跟着劉狀元跑了!
”
“就是啊,劉狀元可比他英俊百倍!
我若是姜家二姑娘,準會棄了新姑爺,拉着劉君堂拜堂了!
”
旁邊一個眉眼靈動的姑娘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
讓劉狀元跟着接親,正是姜家新姑爺的過人之處。
”
“怎麼說?
”
谷“你們想啊,若新姑爺進不了姜家的門,把劉君堂往前一推,姜二爺見了歡喜,說不定就讓人把門打開了!
”
“有道理啊!”中間花信之年的年輕媳婦急急道,“咱們抄近道去柿豐巷,沒準能看到姜二爺與劉狀元一同站在門前叙話呢!
”
誰知她們抄近道跑到柿豐巷時,發現這邊已是人山人海,莫說姜家門前,便是牆上、房頂上、樹杈上都站滿了人。
聽到喜樂聲,姜三郎甩開幫子啪嗒啪嗒地往裡跑,便跑還邊大呼小叫着,“快關門,關門!
”
書秋也撒丫子跑進了東院,“姑娘們,新姑爺帶着轎子進柿豐巷了!
”
姜慕錦立刻跳了起來,“六妹妹,表姐,快,咱們去擋住垂花門,決不能輕易放他們進來!
”
新郎官是新科二甲進士,陪同前來迎親的還有狀元郎和榜眼,這樣的迎親隊伍若想進門,現場吟詩作賦是免不了的。
三郎與江淩等人攔住大門,讓他們每人做了一首應親賦,又唱了迎親曲兒才打開大門。
待到了二門這裡,便是對對子。
垂花門内,姜慕錦大聲出上聯,“彩鳳雙飛,雲蒸霞蔚。
”
新科榜眼楊朝科上前一步,朗聲道,“在下楊朝科,鬥膽對下聯:紅花并蒂,本固枝榮。
”
“好!
”外院的賓客們齊聲叫好。
垂花門内,姜慕錦拉了拉六妹妹,“你上!
”
好!
姜留上前,高聲道,“玉鏡人見傳合璧!
”
聽到姜留的聲音,門外的江淩臉上露出笑容,柴小八拍着手笑道,“留兒妹妹,好聯!
”
劉君堂上前一步,含笑朗聲道,“在下劉君堂,鬥膽對下聯:銀河天上渡雙星。
”
外邊又是一陣叫好聲,一個都沒對上來的郭南雄跟着吧唧了幾下,湊到江淩耳邊低聲道,“淩哥,等我成親時,你一定要跟着我去迎親,咱們這些人裡屬你學問最好了。
”
“好。
”對待好兄弟,江淩自是沒得說。
郭南雄咧嘴笑了,憨憨道,“等你成親時,我也跟着一塊去。
别的我幹不了,但我會唱山歌,十首二十首都成!
”
旁邊的黃華雨忍不住笑了,“我也去,雖然我不會對對子,也不會唱山歌,但我有把子力氣,你可以踩着我的肩膀翻牆進院,把弟妹接出來。
”
一身新袍的江淩淺棕色的臉龐上挂着淺淺的笑意,若自己能活着從肅州回來,就問問妹妹肯不肯嫁給自己,若她肯,便盡快操持婚禮,這樣父親就不用再被父親踢下床了。
不過在此之前,得盡快給三姐尋個妥善的歸處,三姐不出嫁,妹妹就不能可能搬過來跟他一起住。
江淩的目光轉向黃華雨,劉君堂是不成了,自己的好兄弟人品還是不錯的。
黃華雨被江淩看得莫名其妙,“怎麼,怕我扛不動你?
我的刀馬功夫是不及你,但力氣還是有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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