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江安安穩穩坐下,又讓左元亮也落座,才道,“你把事情經過仔仔細細講一遍。
”
“是。
”愁眉苦臉的左元亮把初步調查的情況彙報了一遍,然後低頭等着挨罵。
沒什麼好說的,國子監門前發生命案,就是他治理不當,該罵。
張文江卻心平氣和地問道,“你說李兆舟的馬車跟着賴方平的馬車,案發之後,李兆舟的馬車急急忙忙走了?
”
“回大人,正是。
”
賴方平還挂上了李兆舟,很好,非常好!
這事兒是誰幹的?
張文江捋須,微微一笑。
姜府内,陳氏急吼吼跑到西院握着姜留的小手問道,“留兒,你母親呢?
”
留在家中看孩子的姜留回道,“今日有新學生入書院,母親和姐姐去千金書院主持儀式。
”
一個兩個三個,都不在!
陳氏急得火上房,“國子監門前發生了命案,你大哥今日去國子監還沒回來……你伯父和三叔都不在家,咱們怎麼辦呐?
你大哥他,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可讓伯母怎麼活啊——”
大哥跑國子監去了?
姜留連忙安撫伯母,“國子監前街被殺的人是秦相府上的府官,沒傷到國子監的學生,您稍安勿躁。
書秋,你立刻去滴翠堂,問我大哥出門時可說了何時回來……”
“不用!
你忙着,我自己去!
”兒子出門遇着事兒了,兒媳婦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分明是沒把她兒子當回事兒!
陳氏的焦急轉為滿腔怒火,起身就要去罵兒媳婦。
姜留一把拉住她,然後給書秋使眼色讓她快去,才勸道,“伯母,您說讓呼延圖、鴉隐出去尋大哥成麼?
”
這倆是家裡功夫最好的,陳氏連忙點頭,“你覺得成就成。
”
姜留讓芹青出去送信後,陳氏便忍不住了,“留兒啊,真不是伯母挑理,我就沒見過你大嫂這樣的……”
陳氏正跟侄女叨叨兒媳的不是,東院的婆子快步走進來禀道,“夫人,立政坊燕來巷的張夫人帶着元雪姑娘來了。
”
“都快用晚膳了,她來做什麼?
我正忙着呢,哪有功夫招待她。
”陳氏煩躁地嘟囔兩句站起身,不高興歸不高興,人家來了,她不能不見。
姜留示意婆子先出去,才低聲與陳氏道,“伯母一定知道吧?
張家與戶部尚書李大人家走得很近,侄女聽說國子監前街的案子跟李尚書有些關聯。
伯母這麼聰明,一定不會讓張夫人拿話把您繞進去,讓她哄得您一塊出門,為了戶部尚書家的事兒出去走動,對吧?
”
“那是當然!
府裡的事我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功夫管别人家的事。
”陳氏擡頭挺胸,很扛事兒地拍了拍姜留的肩膀,“她帶着元雪過來,若那丫頭鬧着要見你,伯母給你擋着!
”
張元雪是王幽影的女兒,被張家教得與王家很是疏遠,卻扒着姜慕燕和姜留姜留喊姨母。
姜留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能避就避。
姜留滿眼放光地仰望着伯母,“伯母對留兒真是太好了。
”
“傻丫頭,伯母不對你好對誰好?
你看着七郎,伯母走了!
”
見大夫人被姑娘幾句話就哄好了,齊嫂低頭抿嘴忍着笑。
姜留吩咐道,“你去趟北院,跟祖母說我大哥無事,别讓她老人家惦記着。
”
齊嫂剛出去一會兒便回來了,“姑娘,二姑爺過來了,老夫人讓姑娘帶着七少爺去北院。
”
姜留讓奶娘抱起七弟,到了北院發現大嫂也帶着孩子過來了。
廖傳睿正向祖母說着二姐和孩子的情形,姜留站在旁邊觀察着,驚奇地發現她這個二姐夫的臉卻圓了一大圈。
若不知道的,還當是他在家坐月子呢,姜留低頭偷笑。
廖傳睿與姜老夫人說了會話,轉頭與姜留道,“六妹妹,你二姐想從你書房裡借兩本書回去解悶兒,這是書單。
”
書秋把書單接過來,遞給姑娘。
姜留握住書單起身,“祖母,孫女去書房給二姐取書。
”
姜老夫人點頭,又叮囑廖傳睿道,“坐月子不能多看書,仔細别讓二丫頭傷了眼睛。
”
姜留到了西院書房,展開發現這根本不是書單,而是張文江詢問她國子監前的兇殺案是怎麼回事。
姜留提筆在“書單”上寫下回信,吹墨晾幹後夾在話本子裡,回北院交給廖傳睿。
廖傳睿謝絕了姜老夫人留飯,起身告辭。
他回到家用膳看過妻兒後,便趕往京兆府。
國子監門前發生了命案,京兆府和中城兵馬司的差官們都不得歇息,廖傳睿一路與人打着招呼,進入恩師書房中,将姜留的回信送上。
張文江打開紙條一看,嘴角便忍不住抽了抽。
姜留這幾筆字一看就是跟着她父親姜楓練的,想必整個康安城,除了萬歲,再沒人會看着這樣的字順眼。
不過……
萬歲看着順眼的,所有人就是看着不順眼,也會跟着誇獎幾句……
張文江把紙條送到燭火上,将它化為灰燼。
看着廖傳睿把灰燼打掃幹淨,張文江忽然問道,“姜家對姜六娘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
廖傳睿回道,“學生聽内子說,二叔把康安城的少年才俊仔細過了幾遍,發現沒一個能配得上六妹。
”
張文江壓下罵人的沖動,吩咐周其文道,“派人去盯着,看秦相何時出宮。
”
周師爺出去後,廖傳睿低聲問,“秦相出宮後,恩師要入宮面聖麼?
”
姜六娘送他這麼一份大禮,萬歲那裡他當然要走一遭,不過……張文江撫須道,“今日太晚了,為師明日一早再去。
”
廖傳睿又道,“萬歲将五位閣老留在宮中一整日了,也不知……”
張文江緩緩搖頭,“萬歲自有萬歲的打算。
”
皇宮慶文殿内,太傅、護國公、黃通和杜海忠正圍坐桌旁,無聲吃着景和帝賜下的禦膳。
宣德殿内,景和帝面容平靜,秦天野似笑非笑。
兩人四目相對,暗中較勁兒,最終秦天野先轉開了眼。
這還是十年來頭一回!
景和帝嘴角微微一翹。
秦天野垂眸道,“萬歲若無他事,老臣就告退了。
”
景和帝看了他頭上的烏紗帽片刻,忽然閑聊似地道,“國公給朕講一講四姑娘山的事吧。
”
秦天野又擡頭對上景和帝的龍目,絲毫不見慌亂,“萬歲既已知曉,還讓老臣講什麼。
”
景和帝緩緩道,“朕知道的不細,勞煩國公為朕解惑。
”
秦天野勸道,“萬歲,此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講清楚的……”
景和帝起肯罷手,“一兩句講不清楚便三四句、五六句,直到講清楚為止。
”
秦天野歎息一聲,“在四姑娘山内屯兵,是太後的意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