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妃娘娘的命令不可違抗,皇甫毅咬了咬牙,走進院内,站在院子中間禀報:“世子,娘娘派人來傳信,說是想見見孟姑娘。
”
說完,唯恐逸軒的脾氣發到自己的身上,悄悄的後退了幾步,做好了随時逃出院門的準備。
屋内一片靜谧。
好半晌皇甫逸軒的聲音才傳出來:“去回了母妃,就說幽兒前幾日受了驚吓,情緒不穩定,等以後有機會了再去見她。
”
皇甫毅應了一聲,快速的退出院子,對丫鬟道:“世子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麻煩你回去給娘娘如實禀報吧。
”
丫鬟無法,轉身回了齊王妃的院子,一字不差的把皇甫逸軒的話說給了齊王妃聽。
自從逸軒被找回以後,齊王妃的心裡的郁結打開,整個人精神了不少,再加上太醫院的大夫給她精心的調理,這幾年的身子骨反而比前幾年好了很多,不再那麼虛弱,而是可以起來走動走動,臉色也比以前有了紅暈。
現在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曬太陽,聽了丫鬟的話,歎了一口氣。
自己的這個兒子看似溫和有禮,其實對誰都淡漠疏離,就連對待自己這個母親,也隻是比别人稍微強了一點點。
四年前,他回歸,便向自己提出了退親的事情,自己沒有答應,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自已也以為這門親事是水到渠成的事,沒想到剛才丫鬟急沖沖的跑進來,告訴她逸軒扛了一個姑娘進門的事,自己驚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才驚覺她想錯了,逸軒根本就沒有放下他和那位姑娘的親事,他這一舉動,就是告訴京城裡的所有人,他娶那個姑娘的決心。
想到這,齊王妃又歎了一口氣。
當年齊王爺跟她說了逸軒對那農家姑娘做過的事情以後,她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逸軒和别的孩子一樣,過了幾年,長大了,被這京城的繁華迷了眼,就會忘了那位姑娘,沒想到……
齊王妃又歎了一口氣。
她的貼身嬷嬷見這一會兒齊王妃歎了三聲氣,擔心她的身體,勸道:“世子爺隻是多年和那姑娘未見,情緒激動了些,才做出了這驚人的舉動,等見過這一面就好了,娘娘千萬别因此思慮過重,傷了自己的身體。
”
齊王妃擺手,“嬷嬷,我沒事,我隻是擔心,逸軒這孩子會真的一門心思退了和嫣兒的親事,那樣我就真的沒臉再見我尚書夫人了。
”
嬷嬷勸道:“娘娘,不會的,您看世子這幾年,做的哪一樁,哪一件事不是讓您感到欣慰,這件事他自然也不會違逆了您的意思,頂多不過把那姑娘收入房中罷了。
”
齊王妃又歎了一口氣。
沒在說話,滿心憂愁的看着窗外。
逸軒聽完孟倩幽的話以後,站住,一臉委屈的定定的望着她。
孟倩幽最受不了他這種神情,總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女惡霸正在欺負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開口惡狠狠的說道:“别以為露出這種神情我就會答應你。
”
逸軒收起委屈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面前,讨好的說道:“好好好,我自己解決,你千萬别生氣。
”
說完,試探的拉起她的手,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面,别提這些煩心事了,坐下來好好地說會兒話。
”
孟倩幽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坐回了椅子上。
逸軒不在意的笑了笑,把桌子上的箱子蓋好,推到她面前,道:“一會兒走時,拿回去看,我要對你說的都寫在了信裡。
”
孟倩幽臉色微紅,沒有了剛才的怒氣。
逸軒得逞的一笑,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詳細的詢問了家裡這幾年的情況。
孟倩幽知道他一直惦念,就事無巨細的把這四年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告訴了他,着重說了孟齊也娶親了,娶得是來家裡批發土豆的王老闆的女兒,并笑說,自己的兩個嫂子都是做生意的高手,比自己的大哥、二哥強了不知多少。
逸軒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聽她說着家裡的事情,臉上是說不出的滿足神情。
兩人說着,聽着,不知不覺下午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孟倩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郭飛他們已經在外面等的很久了,我該走了。
我暫時住在雲客來客棧,你如果有事的話可以讓牛蛋去找我們。
我已經吩咐額文彪和文虎去買宅子,等買好了我也讓人過來知會你一聲。
”
有些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不舍的說道:“天色還早,你再坐一會兒再走吧,我親自送你去客棧。
”
孟倩幽搖頭,起身,抱起桌子上的箱子,道:“一會兒齊王爺該下朝回來了,我可不想跟他碰上,我還是趕緊的走吧。
”
逸軒起身,走到她面前,用那雙純淨而又明亮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瞅着她,戀戀不舍的道:“我送你。
”
孟倩幽心裡一跳,不受控制的話脫口而出:“我再陪你半個時辰。
”
逸軒展開一個燦爛的笑顔。
孟倩幽實在受不了他的誘惑,伸手推了他一把:“死妖孽,滾開,”
逸軒不妨,被她推的一踉跄,撞到了桌子上,嘴角竟然流出了鮮血,滴滴灑落在地上。
孟倩幽手中的箱子“哐當”就掉在了地上,信散落一地。
孟倩幽驚呼出聲:“逸軒!
”
逸軒也驚呆了,不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鮮血。
孟倩幽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他,心疼的問:“怎麼了?
是撞到要害了嗎?
”
逸軒搖頭,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事,這段時間總感覺胸口憋悶,現在吐出這一口血感覺好多了。
”
孟倩幽皺起眉頭,仔細查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道:“你坐下,我給你把下脈。
”
逸軒點頭,順勢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孟倩幽也坐回椅子上,把手搭在他的脈搏上,仔細的給他号脈。
逸軒也不在意,貪婪的看着他的容顔,輕聲安慰她:“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
孟倩幽沖他幽幽一笑,道:“世子爺,您知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
逸軒愣住,臉上的笑容消失。
孟倩幽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我還以為世子爺這幾年在京城裡混的風生水起,所向無敵呢,原來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
”
見她雖然生氣,神色卻不是很着急。
逸軒料定自己中毒不是很深,小心的讨好的說道:“你知道的,我對草藥一竅不通,被人算計了也很正常,所幸沒什麼大事,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
“我擔心什麼,我不擔心,世子爺嗚呼了我正好可以回家找個好人家嫁了。
”孟倩幽有些賭氣的說道。
逸軒神色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他的手抓在了手裡,語氣卻很決絕:“幽兒,這樣的事情今生你就不要想了,還是想想如何才能嫁我為妻吧。
”
孟倩幽白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道:“下毒之人估計是怕事情敗露,所以給你下的是慢性毒藥,如果我再不來,半年後即使你不嗚呼哀哉,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而是必須躺在床上一輩子。
”
聽了她的話,逸軒眯了眯眼,神情露出一絲狠厲,瞬間消失不見。
孟倩幽點到為止,剩下的話也沒有多說。
屋中有一瞬間的沉寂。
孟倩幽起身,打開房門,對着外面喊道:“牛蛋,你進來一下。
”
守在門口的仆人聽見她的話,同時愣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她喊得是誰。
皇甫毅聽見了她剛才的那聲驚呼,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事,正暗自着急,聽見孟倩幽喊他,快步上前,恭敬的問:“孟姑娘,有什麼吩咐。
”
“你進來一下。
”
皇甫毅應聲,走進屋裡,看到地上的鮮血,臉色大變,驚慌的問道:“世子,孟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
孟倩幽示意他不要着急,小聲的把逸軒中毒的事情告訴了他。
皇甫毅聽完小聲急聲道:“這不可能,世子每天的飯菜都是我親自端過來的,我都用銀針試過了,絕對沒有毒。
”
“他們下的劑量少,用銀針是試不出來的,不過,從他剛才的脈相上來看,他中毒已經很久了,至少也有半年。
”孟倩幽道。
皇甫毅更是吃驚,有人給世子下了半年的毒藥,自己竟然什麼都沒察覺到。
孟倩幽吩咐他:“你去拿紙筆來,我寫下個方子,你速去抓藥過來,給你們世子服下,還有,你派人趕緊把血迹清理幹淨,吩咐他們不許往外傳。
”
皇甫毅一愣,但沒有多問。
而是慌慌的去了逸軒的書房拿來了紙筆。
孟倩幽提筆寫下一個藥方,交給他,道:“親自去抓藥,熬藥,萬不可經他人之手。
”
皇甫毅點頭應聲:“我知道了,孟姑娘。
我這就去,世子麻煩您照顧了。
”
孟倩幽點頭:“你出去的時候告訴我的人一聲,我和逸軒還有話沒有說完,讓他們再等一會兒。
”
皇甫毅應聲,拿着藥方匆匆的走了出去。
走到院門外,低聲吩咐兩名仆人:“你們去把屋裡地上的血迹擦幹淨,記住,别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說完,急沖沖的往院外走去。
仆人們立刻走進院子,打了盆水,拿上一塊幹淨的布來到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恭敬的說道:“世子,我們進來擦一下血迹。
”
好一會兒,逸軒溫和的聲音才傳出來:“進來吧。
”
兩人應聲後,推門走了進去。
逸軒指着地上的血迹吩咐他們:“把這裡清洗幹淨,就出去吧。
”
兩人目不斜視的端着水盆,跪在地上,很快的就把地上的滴滴血迹擦洗幹淨,然後就快速的退了出去。
剛關上門,逸軒溫柔的聲音從裡面就傳了出來,:“幽兒,還疼嗎?
”
兩名仆人對看了俄一眼,想到孟倩幽剛才的那聲尖叫,了然的點頭。
屋内的逸軒還不知道兩人已經誤會了,兀自摸着孟倩幽的頭,心疼的說道:“這些信我自己撿就好了,你看你,撞到了吧。
”
孟倩幽狠狠地一腳踩在他的腳面上,怒氣沖沖的說道:“你一邊呆着去,這些信我自己撿,你不要再湊過來。
”
逸軒吃痛,放開了她的頭,抱着自己的腳在坐在椅子上。
孟倩幽蹲下身,把所有的信全部撿起來小心的放到箱子裡,然後把箱子在桌子上放好。
皇甫毅急匆匆的拿着藥包從外面走進來,見兩名仆人還是立在外面,問:“血迹擦幹淨了嗎?
”
兩名仆人應聲:“擦幹淨了。
”
皇甫毅顧不上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珠,急匆匆的走進院内,想到了什麼又退了出來,囑咐兩人:“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
仆人見他手中提着藥包,更加的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然的點頭:“您放心吧,這件事我們對誰也不說。
”
皇甫毅又急沖沖的走進房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輕聲說:“世子,孟姑娘,藥抓回來了。
”
“進來。
”逸軒的聲音響起。
皇甫毅推門進去,随即立刻反手關上門,才把手中的藥包放在桌子上。
孟倩幽打開藥包檢查了一下,道:“沒問題,牛蛋,你速去熬來,記住,别讓任何人接近。
”
皇甫毅應聲,拿着藥包恭敬的退了出去,提着藥包去了小廚房。
逸軒趴在桌子上直樂。
孟倩幽不解的瞪了他一眼。
逸軒收起笑容,直起身體,道:“他現在叫皇甫毅,不叫牛蛋,也虧得是你這樣叫他,否則的話他早就急了。
”
“皇甫?
”孟倩幽疑惑的問。
逸軒點頭,解釋:“當年舅舅隻是把事情粗略的告訴了父王一遍,并沒有說牛狗子夫婦虐待我的事情,所以牛蛋跟我回來後,我便要求父王賜給他我們的姓氏。
父王感念他們夫妻倆養了我許多年,便同意了,是我給他取名叫皇甫毅,我希望他能夠堅強一些。
”
“這些年關于他爹娘的事,他問過嗎?
”孟倩幽問。
逸軒搖頭:“他剛開始跟我回來的時候,寸步不離我,父王和母妃對他有諸多不滿,我告訴他們牛蛋是我從小看大的弟弟,我們的感情很深厚,如今他父母雙亡,他黏着我是應該的,他們聽後就沒有再過問。
後來牛蛋漸漸長大了,知道了些分寸,慢慢的學着幫我打理一些事情,到現在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
孟倩幽想起當初牛蛋早上醒來,叫不醒牛狗子夫婦,哭的凄慘跑去找逸軒的情景,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幸虧當年的那件事褚将軍做的隐蔽,如果被牛蛋知道了,不知他會有怎麼樣的想法。
”
逸軒點頭:“舅舅做事一向謹慎,不會有人知道那件事的,你就放心吧。
”
“但願吧,”孟倩幽道,随後又問:“褚将軍呢,還沒回來嗎?
”
逸軒搖頭:“前幾年外族侵擾,皇伯父派他去鎮守邊關,我也是好幾年沒有見過他了。
”
“我知道,前年田七成熟以後,我讓去家裡取藥的德仁堂的夥計給褚将軍捎了一封信,遲遲沒有回音。
後來還是文泗寫信告訴我,說褚将軍沒在京裡,田七由他來收購就行。
”孟倩幽道。
逸軒微微點頭:“軍中的藥物确實一向由德仁堂供給,不過提起文泗,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聽後不要着急。
”
“你說。
”
逸軒看她一眼,斟酌的說道:“聽說前年的時候,文泗的媳婦有了身子,德仁堂裡最有經驗的老大夫四個月以後号出是個男孩,全家人都高興的不行。
尤其是德仁堂的老當家的,文泗的爺爺,天天吩咐下人滿京城的去給文泗媳婦搜羅好吃的,全家人都像供寶貝一樣供着她,誰知生下來以後卻是個死胎。
大夫看過後,說是生産以前吃了有毒的東西。
文泗大怒,下令徹查,可查來查去,卻是查出是她媳婦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導緻這個後果的。
大夫還告訴他們,文泗的媳婦生這個不足月的孩子傷了身體,以後恐怕會很難再有子嗣。
”
孟倩幽皺眉,問:“竟然有這麼巧的事?
”
“我也是聽毅兒告訴我的,估計他也是道聽途說,至于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大概也隻有文泗知道了。
”逸軒道。
孟倩幽點頭:“等我買了宅子安定下來,我去看看文泗,當年一别,我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了。
”
逸軒聞言,站起身,走到櫃子前,打來,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匣子放到她的面前,道:“我回來以後,母妃就把她陪嫁的所有莊子和鋪子都交給了我打理,這是我這四年掙得的銀錢,你拿去,買一座好的宅子。
”
孟倩幽看也沒看,把匣子推回到了他面前,“不用,我自己的銀子都用不完,大哥和二哥也給了我不少,你還是收回去吧。
”
逸軒又推了回來:“府裡的吃穿用度不少,我也很少出去應酬,根本就用不到這些銀子,你拿去,買一處好宅子,最好是離齊王府近一些,我可以每天都過去看你。
”
皇甫毅親自把藥熬好,晾了一下,端了過來,輕敲了下房門,道:“世子,孟姑娘,藥熬好了。
”
逸軒把匣子往孟倩幽面前又推了推,才開口說道:“進來吧。
”
皇甫毅應聲而進,把藥碗端到逸軒面前,“我已經晾過了,剛剛好,世子快請喝了吧。
”
逸軒接過,眉頭都不帶皺的大口的喝下去後,把碗又遞給了皇甫毅。
皇甫毅剛要退出去,孟倩幽喊住他,道:“他中毒的日子太長了,毒素已經沉積在了體内,一時半會兒解除不幹淨,你每天給他熬兩副藥喝下去,記住,藥渣一定要處理幹淨,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他中毒的事情,等過幾天我買了宅子,你們就可以去我那熬藥,就不必這麼小心翼翼了。
”
皇甫毅應聲,恭敬的退了出去。
孟倩幽起身,道:“我該走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處理。
”
逸軒雖有不舍,卻沒有在挽留她,抱起桌子上的箱子和匣子,“我送你出去。
”
孟倩幽點頭,擡腳往外走。
逸軒跟在後面。
兩人走出院外,往大門走去,一路的丫鬟,仆人都恭敬的給逸軒見過禮後,低着頭偷偷的用眼光看這位讓世子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驚世駭俗舉動的姑娘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孟倩幽感受到了他們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身體往逸軒身邊靠近了一些,和他有說有笑的除了齊王府。
等他們出了府門,所有的下人立刻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郭飛等人看到他們出來,立刻恭敬的喊道:“主子。
”
逸軒微颔首,吩咐他們:“經過今天一事,京城裡不會太平,你們要随時不離左右的候在幽兒的身側,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你們全部提頭來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