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職工住的都是筒子樓,公共的衛生間和公共的沖涼房。
他那個單間的條件算是比較好的了,有自己的洗手盆。
一些單間都沒有,隻有家具。
路上,可能是下雨的關系。
走廊裡擺放了好多撐開在晾幹的雨傘。
頭頂上,不時飄着晾曬的衣服,哪怕沒有太陽,也可以吹吹風。
廚房也是公用的,做飯需要排隊。
那會兒,能離開筒子樓住上好房子的,醫院裡至少需要像張大夫這樣的級别。
孟晨熙是這麼想。
跟在他後頭看着他那白衫飄飄的背影,想着與他的距離總是有點兒似遠似近。
如果她畢業了去工作,有他這麼能幹嗎?
單位能很快安排有房子給她住嗎?
到了公共沖涼房的時候,有人見到他們倆,和林尚賢打招呼:“林大夫,這是你的——”
“我高中同學的妹妹。
”林尚賢說。
總歸是妹妹。
孟晨熙低着腦袋。
到了地方,剛好沒人洗澡有空位。
他給她把水桶放好,倒光熱水瓶的熱水,再給她加了冷水試了水溫,最後把毛巾塞給她,拍拍她肩頭:“去洗吧。
有什麼事,喊一聲,我在外面聽得見。
”
“謝謝,尚賢哥哥。
”她這句道謝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轉身出去幫她拉上沖涼房的門。
隻聽他的腳步聲有些遠了,孟晨熙把他的衣服放在了不會濕水的地方,脫下自己的衣物。
不敢洗的太久,因為知道他在外面等她,不能讓他等太久。
林尚賢站到公共沖涼房門口對着的走廊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本随身筆記本,翻開後看着回憶着。
走廊外都是大雨瓢潑,密集的雨聲和裡頭水龍頭沖澡的聲音混合在一塊,讓人分不清哪是哪。
他像是都陷入了筆記裡的醫學知識裡面,好久沒擡一下頭。
趕着沖完澡的孟晨熙手裡拎着裝衣服的水桶出來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那一刻,她心裡的感覺是,她真是造孽,是來打擾他讀書了。
巴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林尚賢終于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到她放下了手裡的筆記,問:“洗好了嗎?
”
“洗好了。
”孟晨熙說,繼而想起道,“尚賢哥哥你也要洗吧。
我給你去打熱水。
”
“不用了,熱水我自己來打。
你不熟悉熱水在哪兒。
你衣服先别洗,這個天氣幹不了的。
”
他安排得這麼細緻,她隻能說:“是。
”
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水桶,他領着她回到他的宿舍,才自己離開準備去洗澡。
孟晨熙拿着一條毛巾,在他不在的時候擦着自己有點濕的頭發,望着宿舍裡那唯一的一張床。
直到後來她才意識到她是傻的。
那不是一張床,那是一張上下鋪。
隻是上鋪被他堆滿了雜物,一時看不出來可以睡人。
沒有看床的時候,她是找着他桌子上擺放的收音機。
走過去,拿起來拉出天線,可以接聽到電台。
她仔細地調節收聽按鈕,這是她的專業,她擅長的,很快地搜找到了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