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這事兒是湊巧。
孟晨浩剛好被喊到領導的辦公室。
這位姓侯的廠裡的領導長得人高馬大,祖籍某桃源,操的一口濃重的塑料普通話口音。
别看這位領導人似乎長得粗,說話也粗,卻是個典型的面嚴心慈的大家長。
隻看現在侯國新站到了孟晨浩身後聽電話,兩隻耳朵豎着。
連站在旁邊看着的高文建和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對他直搖頭。
侯國新卻自認很有道理地說:“不要吓壞孩子們嘛。
”
孩子,多可愛的一群孩子。
說到孩子,大人們心裡的那根鋼弦全部都得軟了下來,軟成棉花糖一樣。
什麼人,做的什麼事,讓孟晨橙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哭得這麼傷心,簡直讓他們這群男子漢的心都要跟着撕心裂肺了。
孟晨橙哭得稀裡嘩啦,眼淚像黃河決堤了一樣。
孟晨峻和孟晨熙固然一樣傷心,可是沒有孟晨橙這樣誇張,畢竟他們心裡認為:他們大哥肯定有辦法讓甯雲夕回來的。
于是這兩人開始用奇異的目光望着孟晨橙的哭泣。
“晨橙。
”孟晨熙意圖安慰妹妹。
孟晨橙小腦瓜一把甩開自己三姐的手,用力抓着打給大哥的電話筒說什麼都不肯放手,其他人見狀,不敢再刺激她去拿她的電話筒。
“大哥,甯老師她會吃不飽,會睡不好。
連三姐都說,甯老師要去的地方比我們家還爛。
”
聽着妹妹小五的這番講述,孟晨浩不知道該哭或是該笑。
他家環境爛,這點公認的。
所以,以此理由他還拒絕了她,不想讓她跟着他受苦。
結果這會兒她卻是要去到比他家更爛的地方去了。
他都舍不得讓她受苦,然而有人要她受苦。
他這心裡憤怒的火苗不受控制地被點燃。
瞧吧,連他年幼的妹妹都能洞察秋毫。
孟晨橙說:“大哥,之前四哥說甯老師很優秀,會到很好的地方去,可是現在為什麼甯老師要到更爛的地方去了?
甯老師如果到更好的地方,我和四哥會很高興,但是甯老師到一個吃不飽睡不好的地方,我想哭。
”
真被他猜中了,從她當初到他家裡輔導他弟弟功課那一刻開始,他看出來了,她那十分優秀的才華,遲早會變成某些人的眼中釘。
“晨橙。
”孟晨逸回來聽說情況跑過來找弟弟妹妹,見妹妹在孟晨浩的電話裡哭,趕緊一把将小五抱了起來,“晨橙,别哭。
”
孟晨逸緊張,是由于他清楚這裡打的電話到大哥工作的單位,有可能不止孟晨浩一個人聽見。
有時候告狀是可以,但是告得太誇張是不行的。
孟晨橙小姑娘才不管,她就是要哭,哭到大哥心碎,這樣她的甯老師才不用去受苦了。
小姑娘隻覺得聽見甯雲夕要去受苦的刹那,感覺比自己吃不到燒雞都難受。
“小姑娘還在哭嗎?
”侯國新實在忍不住貼到了孟晨浩的電話筒面前問。
這個小丫頭片子的哭聲好叫人心疼。
孟晨橙抹抹眼睛,聽着孟晨逸的勸說,似乎哭聲停止了,可小眼淚一直在掉,人家真傷心嘛。
“告訴她,别哭了。
”侯國新大聲對電話對面的人說着,“有什麼不對的事情是不能解決的,是嗎?
”
對方都說了,有不對的問題絕對可以解決。
孟晨橙小姑娘卻發問:“你是誰?
”
“我姓侯。
”
“你怎麼聽我打給我大哥的電話?
”孟晨橙奇怪地問着對面自稱姓侯的奇怪人。
“因為我是你大哥的家長。
”侯國新說。
“我大哥的家長?
”
“對,你大哥所在單位的大家長。
所以,你家裡發生的事情,我都得跟着管一管的。
”侯國新耐心地和小姑娘解釋着。
孟晨橙懵懵懂懂地聽。
孟晨逸聽出了對方是廠裡的領導,急忙把孟晨橙手裡的電話筒拿了過來,道:“我們替甯老師謝謝領導的關心。
”
“這話一聽,是你二弟吧?
”侯國新轉頭問孟晨浩。
孟晨浩點了下頭。
“一聽都知道是知書達理的。
聽說讀書很好?
”侯國新道。
“還行吧。
”孟晨浩不給自己弟弟壓力。
侯國新笑他:“知道你們家個個做事很低調。
所以呢——”
所以?
所以孟晨橙這樣告狀,可以說對孟家人來說少見再少見的了。
孟家人可以自己受苦,但是受不了他們所珍視的人受苦。
足以說明了,甯雲夕是多麼好的一位人民教師。
否則不會有這麼多小孩子為她請命了。
站在辦公室裡的人們都顯得若有所思。
“你們放心吧,這事一定解決的。
”侯國新再次向孟晨熙這個小丫頭片子保證。
孟晨橙問:“我大哥回來救甯老師嗎?
”
“救,他當然去救。
你們老師不是教過你們嗎?
做人要有正義感,不對的事情要糾正。
”
“對對對,老師這樣說的!
”孟晨橙的小嗓子喊。
這個小丫頭片子多有意思。
侯國新眯着濃眉粗眼,回頭和高文建對了對眼神。
高文建那邊點着頭道:“給我們同志的家屬宿舍已經安排好了,隻等他把家裡人接過來。
是不是,王主任?
”
負責後勤的王主任說:“早就給他安排好房子了。
結果,都不知道他這是想幹嘛,是要當了大領導才願意搬家嗎?
”
“不。
”孟晨浩連忙搖頭。
“王主任,他的心思你還摸不清嗎?
人家之前單身漢,搬進來怕孤苦伶仃的,所以,得娶了媳婦才肯搬。
”侯國新插話道。
這個話,讓在場所有幹部不禁朗聲一笑。
孟晨浩低下的臉稍微有點紅。
“女大當嫁,男大當娶。
還等着做什麼,去,把媳婦接回來!
”侯國新揮揮手說。
孟晨浩擡頭,望着上級那幾張嚴肅的臉,表情跟着十分嚴肅,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