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難道是想要母親死嗎……
想到這個可能,張眉妍恐懼至極,控制不住地想要沖進柴房裡去抱住柳氏,可腳下卻似同生了根一般,半點動彈不得。
她無聲哭了許久,最終還是原路折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二姑娘這是去了何處!
”
婆子松氣又不悅地問道。
她是張老太太派來看守二姑娘的,隻因半個時辰前去了一趟茅房,再回來時才發現張眉妍竟出去了——她問這院子裡的丫鬟,均是搖頭道不知道。
若再找不到人,她就要冒着被責罰的風險去禀告老太太了!
“我在院子裡憋得慌,出去走走都不成嗎?
”張眉妍低頭掩飾着哭紅的眼睛,語氣不善。
以往母親管家時,府裡上上下下誰敢對她這樣說話?
如今倒好,區區一個婆子都敢對她大呼小叫了。
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
張眉妍心中委屈憤懑,卻忽然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二姐!
”
張義齡哭着跑了過來。
“二弟,你怎麼來了?
”張眉妍意外地看着他。
因先前開元寺放火之事,張義齡被禁足到現在尚不允許離開院子走動。
“我聽他們說母親病了!
病得厲害!
還說父親也病了!
我跑去母親的院子裡,卻沒找到母親,父親也不在……二姐,母親呢?
我要見母親!
嗚嗚嗚……”
他死死地抓住張眉妍的手臂。
“别哭,跟我進來。
”張眉妍言辭雖聽似冷靜,聲音卻略帶顫抖。
張義齡被她扯着往房内走去。
“二姑娘。
”
身後的婆子喊住了她。
張眉妍腳下一滞。
“切記慎言。
”婆子冷冷地提醒道。
張眉妍臉色發白地将張義齡帶進了房内,又命丫鬟将門關好。
可即便如此,她仍覺得自己的一言一行會一字不差地傳到祖母耳朵裡。
“二姐,父親母親為何都不在院子裡養病!
母親究竟得了什麼病!
”張義齡紅着眼睛問。
“父親受不得打攪,故而去了客房靜養……”張眉妍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反複,語氣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那母親呢!
”
“母親她……她沒……”張眉妍說着,眼神一定,忽然捂着臉哭了起來。
“母親患了重病,不能見人……二弟,我們以後就沒有母親了……”
她不能說,說了也無用,難道單憑她和二弟,就能救得了母親了嗎?
外祖家來了人,且是她的親舅舅和舅母,卻都一言不發地走了,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外祖家也不會再過問母親的死活了!
再者道,母親做了那樣令父親厭恨的事情,即便保住了命,又能有什麼好處?
且若母親活着,父親日日見到母親,說不定連她和二弟也會日漸招到父親厭惡……
照此說來,母親活着還不如死了來得好!
人活在世,處處要為自己盤算——這是母親教給她的!
女孩子心中掙紮,又不停地說服自己。
張義齡則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要母親死,我去找父親,讓父親請郎中給母親醫治!
”
他哭着就要跑出去。
張眉妍連忙将他抱住,哭着搖頭道:“沒用的,母親的病治不好!
”
她絕不能讓二弟此時去見父親,平白惹父親嫌惡。
“二弟,你聽話……不怕,不怕。
”
張眉妍瑟瑟發抖,卻仍死死地抱住張義齡。
……
時值深夜,京衙牢房内,又添了一群新囚犯。
身形高大的混混被單獨關押在牢房内,倚坐在石牆邊,手腳皆帶着鐐铐鐵鍊,臉上的青紫和傷口讓他疼得吸了口涼氣。
“他娘的,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
”
他朝着遠處的另一間牢房唾罵道。
那間牢房裡關着十餘人,擁擠吵鬧,也在沖着他的方向罵罵咧咧着。
“同在道上混,你懂不懂規矩!
待出去之後,看老子不弄死你!
”
混混聽得嗤笑一聲,懶得再多理會。
他受蔣令儀的雇傭,行兇未遂,卻也不可避免地被捕入獄,可誰讓他不僅出面作證揭露了對方罪行,還另外供出了一群手上不幹淨的地痞毒瘤呢?
他已悄悄問過負責此事的師爺了,他至多被關上一年半載,就能出去了。
什麼道義不道義的,這叫識時務——不,為民除害!
他已想過了,做這行太不穩妥,遭人看輕不說,一個不巧還要被人折斷胳膊喂毒藥……待出去之後,他還是離開京城從良去吧!
想到此處,混混悄悄摳了摳耳朵,摳出了一小粒藥丸來。
那冷面侍衛前腳剛将解藥給他,後腳官差就将他扭送到了這裡。
得虧他機智,将解藥臨時藏在了耳朵裡,要不然非要被搜走不可。
隻不過……
這解藥的顔色瞅着怎麼跟那日他吃下的毒藥那麼像呢?
好奇心的驅使下,混混将藥丸送入嘴中之後,咬碎了細嚼。
咿?
怎麼是枸杞味兒的!
……
這一日,張眉壽被解了禁足,重新回到了私塾讀書。
徐婉兮這幾日同樣被管得嚴,除了去私塾之外,哪兒也去不得,今日終于得見張眉壽,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張眉壽一臉狐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
做了兩輩子的閨蜜,徐婉兮這藏不住話的性子她比誰都清楚。
心思被好友戳破,徐婉兮也不意外——畢竟就她這幅連話都說不完整的德行,瞎子也看得出來不對勁啊!
真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蓁蓁,我說了,你可别害怕。
”
“隻管說吧。
”
徐婉兮湊到她耳邊,語氣不自在地道:“蔣令儀想害的人,興許是你……”
張眉壽看着她。
徐婉兮立馬道:“隻是興許哦!
”
說不準是鐘家人故意撒謊呢!
“也可能是我!
我這麼說,隻是給你提個醒而已……”徐婉兮滿臉傲嬌地問道:“到底咱們倆皆是天仙一樣的長相,對吧?
”
張眉壽拼命忍着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從私塾離開之後,張眉壽未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棉花胡同後街。
倒不是多着急出來,而是她如今的處境,一旦回了家,再想要出門就沒那麼容易了。
棉花将馬車停在棉花胡同口,阿荔扶着張眉壽下了馬車。
“姑娘,我想回去瞧瞧家中小妹——”
棉花看着不遠處的老宅子說道。
張眉壽點頭應允,帶着阿荔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在一座尋常的舊宅院前,阿荔上前叩門。
院内很快傳來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門先是從裡面開了一道小縫,片刻後,約是看清了門外之人,才将門徹底打開。
而瞧見了開門之人的張眉壽與阿荔卻是齊齊一愣。
這……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