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辦正事去!
”
一則要去告訴蓁蓁這個好消息;
二來,這些天悶在家裡,他确是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之物上,可對下人間的議論也非是充耳不聞的……隻能聽而不能加入,且還要忍住不想不能分神,天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非人折磨!
眼下得了自在,頭一件事情當然是尋阿鹿蓁蓁嗑瓜子打聽八卦去了!
無名大師氣得站起了身來。
他大老遠過來,就不能先招待招待他?
不過轉念一想,待被請去了皇宮裡,什麼像樣的招待沒有?
可事實同他所想卻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裡——
不是光明正大地被請入宮中且罷,他本也不是計較這些俗禮的人,可是……對方帶他鑽狗洞就有些過分了吧?
二人鑽了進來之後,老于低聲解釋了一句:“我曆來都是走的這條路,固然也可以跳牆,可這宮牆太高,費事了些。
”
今日也是偷偷入宮,自是不宜驚動太多人。
無名大師沒有說話。
罷了,鑽就鑽吧,就當是為了蒼生大義……
可待會兒要是不好好請他吃頓飯,那可就當真說不過去了!
……
次日一早,張眉壽去了别院看望駱撫。
駱先生昨日去遊湖作畫,結果畫沒做成,還染了一身風寒回來。
夜裡還起了高熱,吃藥壓了下去又起,這會子還燒得吭吭哧哧地。
“區區風寒而已,也值得你跑一趟?
平白浪費工夫。
”駱先生靠在床頭半閉着眼睛說道。
茯苓立在一旁默默不語。
不是先生讓他傳信給張姑娘的麼,一副借病求關心的架勢。
“恰巧今日也無事忙,就來看看先生了。
這是丫鬟熬的補湯,還熱着,先生喝些吧?
”
見茯苓從阿荔手中接過了食盒,駱撫矜持地淡淡“嗯”了一聲。
張眉壽在一旁坐下,目光随意轉動間,隻見對面的幾案上方懸着一幅畫像。
一眼掃去,隻覺得畫上之人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
她下意識地就問:“不知先生畫的這是何人?
”
那是一幅正面畫像,極強調五官,人物沒什麼神情,也無環境映襯,但那雙眉眼卻叫她越看越覺得熟悉。
駱撫咽下一口湯,随口答道:“不是院子裡那個小和尚麼,說是要尋他幼時走失的親姐,老夏那瘋子非要管這檔子閑事,成日念叨着要我幫着畫畫像……”
再這麼下去,他怕是要成了尋找失蹤人口這一塊兒的專業畫師了。
“這是阿财的姐姐?
”張眉壽眉心微動。
駱撫“嗯”了一聲就繼續喝湯了。
張眉壽盯着那幅畫像,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卻越發強烈。
覺得熟悉,卻一時記不起在何處見過,興許是許久不曾見面,也可能是同印象中的年紀有着偏差……
畫上之人俨然是一位二八芳華的少女。
張眉壽緊緊皺着眉,腦海中閃過一張張女子面龐。
最終陡然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
她緊皺的眉倏地舒展開來——
她知道是像誰了!
張眉壽蓦地站起身來,卻見幾案上還有着一幅畫像——其上畫的是一名衣着有些寒酸的男童。
“先生這畫的可是阿财幼時的模樣?
”她猜測着問道。
駱撫見她一驚一乍,不禁道:“沒錯——怎麼了?
有什麼不妥嗎?
”
想着對方要找的人興許對幼時的弟弟還有印象,他便也順手畫了一張。
“沒什麼。
”張眉壽随口敷衍了一句,而後問:“不知這兩幅畫可否借我一用?
”
沒什麼?
駱撫氣哼了一聲。
這回答确實是沒什麼誠意——
然還是點了頭,且又提醒道:“這且還是需要再行修改的,興許沒有那般貼切——”
“無妨,多謝先生了。
”
張眉壽命阿荔将兩幅畫像卷起,便告辭了。
卻沒有急着立即離開别院,而是去見了阿财,詳細地問了一番對方的身世,及當年同姐姐走失的經過。
“我爹娘本是湘西當地一處村子裡的尋常農戶,因父親病重,家中拮據,母親便将阿姐送去了一戶人家做丫鬟……”
因那時年紀尚小,有些記憶是極模糊的,似乎從他出生起,姐姐便是在别人家做丫鬟了。
父親病死沒多久之後,母親也因操勞過度而患病去世了。
自那後的記憶,多半是他在那戶人家的後門處等着姐姐偷偷送些吃食出來,也有好些孩子常常欺負他,姐姐為此經常流淚。
而她最常念叨的一句話,因聽得太多,這些年來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腦海中——分明都是人,為何生來便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世道當真不公平。
“可還記得是那戶人家是做什麼的,姓什麼?
”張眉壽細問道。
“似乎是做官的,具體什麼官記不得了……隐約記得似乎是姓孫。
”阿财認真答着。
自從駱先生所畫出的畫像,與他記憶中阿姐的模樣有些重合了之後,他便多了一份信心。
“那你們當初是如何走失的?
”
阿财卻搖了頭。
“記不清了,隻知道有一日突然見不到阿姐了……有人說,阿姐犯了錯……被打死了。
但也有人說,是她偷偷跑了。
”
至于前因預兆或是線索,他一概不記得。
隻知道有一天阿姐突然不見了。
至于為何笃定阿姐沒死,是因為在那不久之後,他的住處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些來路不明的碎銀子和吃食。
他無親無故,認定那必是阿姐所為。
但那樣的日子也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就沒人再送東西和銀子過來,他慢慢過上了與乞兒無異的生活。
直到天門山寺收留了他。
他也是在那時,見到了當今國師繼曉,直到後來随其一同入京,被其弟子章明收于座下。
他将這些經過,也大緻同張眉壽說明了。
張眉壽聽罷,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你和你阿姐的原名叫什麼?
”
“我阿姐叫丁薔兒,我叫丁寶兒。
”
張眉壽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張姑娘——”
見她要離去,阿财有些遲疑地問道:“張姑娘可是有什麼線索?
我阿姐她……能找回來嗎?
”
張眉壽回過頭看向他。
思量了一瞬,終究是實言道:“我大緻猜到了她在何處。
但她如今身份特殊,又犯下了大錯,注定是無法與你相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