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姻緣?
”
張老太爺翹着腿靠在椅中,聽罷老太太的話,擡了擡眼皮子,伸出一隻手道:“二十兩銀子,先給銀子——”
張老太太臉色一寒:“以往都是十兩!
”
這老瘋子還懂得見風漲價了!
再看那目中無人的嚣張坐姿,還真是給他三分顔色,他就要開染坊了!
“十兩?
有嗎?
我怎麼不記得了……哦,那應當是我沒沐浴時的價兒,今日本道可是特地洗了澡過來的,自然要不一樣了!
”張老太爺理直氣壯地道。
張老太太冷笑出聲。
洗了澡過來,就要多收她十兩,這要是再換身衣服,豈不要同青|樓裡的花魁比價錢了!
“愛算不算,本道還忙着修道呢……”
老太爺從椅上起身,背着手就要往外走。
“二十兩就二十兩!
”張老太太心一橫,将人喊住。
蔣媽媽歎口氣,唯有去取了銀子來。
“今日給我好好算!
”張老太太看着送出去的銀子,語氣不甘地道。
許是腦子不清醒的緣故,這老頭子算得有時靈,有時不靈,這二十兩送出去,也不過是碰運氣罷了。
可誰讓她是個操心孫女婚事的好祖母呢?
這般想來,老太太心中的怒氣便平息了不少。
适當的自誇,也是一種養生的手段。
“将你的生辰八字說與我聽一聽。
”張老太爺重新坐了回去,說道:“最好那男方的,也跟我講講。
”
張老太太握着茶盞的手抖了抖。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
“是讓你給三丫頭算!
”老太太咬牙切齒地道:“箐兒的生辰八字,就在你手邊兒的紙上寫着!
”
張老太爺便拿了起來看。
“拿倒了!
”
張老太太氣得将茶盞重重擱下。
張老太爺無奈看她一眼,重新拿正了看。
“爾等凡人懂什麼,拿倒了我也一樣看——怎麼隻有一個生辰八字?
”
張老太太皺眉道:“八字還沒一撇,我怎好去要宋家小子的生辰八字,你隻先替箐兒算一算。
”
“宋家小子的生辰八字?
那我知道。
”張老太爺笑了笑。
張老太太冷笑一聲:“你記得住?
”
她倒是聽說過,宋家小子隔三差五帶着燒雞好酒去找瘋老頭子算卦玩兒,沒準兒是透露過自己的八字。
“那當然。
”張老太爺說話間,已然點了頭:“嫁得,隻管嫁!
”
“這就算出來了?
”張老太太懷疑自己被敷衍了。
“姻緣而已,好算着呢,單看面相都知道可嫁了!
”張老太爺高深莫測地捋着胡子,說道:“且三丫頭嫁過去,還能替他家破災呢,這是好事……”
“破災?
宋家有災?
”張老太太神情一震,連忙問道。
好歹花了二十兩銀子,多問些也劃算些。
張老太爺忙道:“天機不可洩露。
”
張老太太“呵”了一聲。
上次也聽他說過這句話——還不是給了十兩銀子就開口了?
“既然能破去的災,還問它作甚?
”張老太爺說着,忽然“嘶”了一聲,拍了拍額頭道:“似乎不是三丫頭,得是二丫頭才破的了……莫非我記混了?
”
張老太太的耐心開始搖搖欲墜。
“總歸三丫頭嫁過去準沒錯兒,若是原先的親事,倒都比不得眼下這樁。
”張老太爺說道。
“什麼原先的親事?
三丫頭何時定過親!
”
這糟老頭子怕是又記混了!
“此原先非彼原先……說了你也不懂。
”張老太爺嗤笑道:“就如那宋家的老頭兒,原先還是個死人呢,如今不還好端端地?
這都是要破災的兆頭。
”
“你給我住口!
”
張老太太臉色一沉。
越說越瘋癫了!
見她要去摸拐杖,張老太爺“嘿嘿”笑了兩聲,揣着銀子便溜走了。
張老太太氣得恨不能當場起誓:“日後且看我再找他來算什麼卦!
”
不過若冷靜下來,專挑了可聽的來想一想,至少這卦算得沒有讓她心裡犯膈應。
老頭子說可嫁,她就還能心平氣和地去認真思量這樁親事。
……
兩日後,天色晴好。
“姑娘,姑娘?
”
愉院院中,張眉壽坐在一張小杌子上,托腮打量着面前的一株茉莉,阿荔喚了第三聲,她才轉過頭來,似才回神般,問道:“怎麼了?
”
阿荔滿心困惑。
這茉莉的花期都過了,姑娘坐在這兒瞧什麼呢,竟這般入神。
話說回來,姑娘近來似乎極容易走神。
張眉壽站起了身來。
“姑娘,這有封信是給您的。
”阿荔将一封信箋遞了過去。
張眉壽接過,拆開了看。
快速地看完大概,臉上便顯露了笑意。
阿荔雖好奇,卻并未多問。
姑娘不主動說的,她也從不會多嘴。
“是駱先生的回信,他答應來京城了。
”張眉壽将信收起,笑着說道。
“那太好了!
”阿荔一臉驚喜。
這大半年來,她家姑娘和太子殿下使了不知多少法子,可那位夏神醫仍是不肯讓步,非得要先找到女兒,才肯替蒼家公子醫治——
姑娘心急,可此等事,偏偏又強逼不得。
别無他法之下,她家姑娘便想到了駱先生。
便是二人互相看不上對方,可好歹也是舊識,先别管能不能成,且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再不濟,到時也能同駱先生打聽打聽這位夏神醫的喜好,對症下藥,勝算總又大一些。
“算一算,至多兩個月,駱先生便能到了。
”
張眉壽将信暫且收起,一邊說道。
若是路上少耽擱些,說不定一月餘便能到了——但她估摸着駱先生那随心的性子,應當是快不了。
“姑娘,二表公子過來了。
”
張眉壽剛回到堂中,便聽阿豆前來禀道。
張眉壽聞言,轉身看向院中,隻見一身绯紅衣袍的宋福琪正笑着朝她招手,且已十分自覺地朝着院中那張石桌走了過去。
張眉壽不由笑了笑,提步跨出門檻,步下了石階。
無需吩咐,阿荔已自行去備了茶水點心,奉上前去。
“表哥怎有閑空過來?
”張眉壽坐下問道。
便是家中無人提起,她也察覺到了一絲氣氛——如今張宋兩家,怕是正在商議二表哥和她家三妹的親事。
“表妹,你快想想法子幫一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