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發作了白梅,林嬷嬷自然不會再讓她在主子身邊伺候,所以都不用等回江南便把她調去了針線房,然後從二等丫鬟裡提了一個白棠上來。
之前林清婉屋裡是白梅為首,如今卻是白楓資曆最老,林嬷嬷将所有的丫頭都叫來,敲打道:“……伺候主子除了要盡心盡力之外,還要恪守本分,什麼事是你能決定的,什麼事又是我等不能越線的,這都要牢記在心中。
”
“别以為主子寬厚,你們又得用,便自以為在主子跟前有面,就能自作主張起來,”林嬷嬷冷笑道:“下次再有人敢代主子而決,那就不止是調離這麼簡單的了。
”
衆人皆低下頭,惶恐應下。
林嬷嬷就對為首的白楓和白棠道:“你們去伺候姑奶奶吧,當心些。
”
白楓白着一張臉應下,領着白棠去花園裡找林清婉。
白棠直到走出老遠,确定林嬷嬷聽不見了才小聲道:“吓死我了,姐姐,白梅姐姐不會有事吧?
”
白楓搖了搖頭道:“姑奶奶仁厚,最多把人降等不用,不會有什麼事的。
”
白棠就歎氣,“白梅姐姐這是為了什麼呀?
”
已經是姑奶奶的貼身大丫頭了,隻要不犯錯,等再大幾歲就能很體面的嫁一個管事,運氣要好,說不定還能嫁給良籍做正頭娘子呢。
白楓就抿了抿嘴,白梅的那些小心思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之前碰上這樣的事她都會提醒一句,可這次她實在沒注意,她連大小姐什麼時候送的香包來都不知道。
白楓跟白梅共事幾年,雖偶有争執,感情卻是不錯的,所以她是打心裡為她感到着急。
再見到林清婉時神情便有些恹恹,找了個白棠不在的功夫,白楓忍不住跪下求情道:“姑奶奶,白梅她知道錯了,您再給她一個機會吧。
”
“我已經給過她許多次機會了,”林清婉低頭看她,道:“白梅雖細心,然這府裡不是沒有可取代她的人,她卻一直以為自己是不能取代的,所以行事肆無忌憚,若這次我還放過她,那才是真的害了她,也會害了我。
所以就這樣吧,于彼此都好。
”
白楓失望的低頭。
“放心,不當我的貼身大丫頭,林府裡也多的是其他位置,她會有用處的。
”
白楓知道再求下去就是為難主子了,便抿了抿嘴恭聲應是,起身退下。
林嬷嬷正在和林管家抱怨,“這後面提上來的丫頭就是沒有一開始用得好。
白字輩的這幾個丫頭皆比不上立春立夏,可惜她們年紀大了,也嫁人了,不然我真想跟姑奶奶說一聲,還把她們提上來。
”
“你不用心培養,她們怎會貼心?
”林管家道:“要我說還是你不夠用心。
”
他猶豫了一下道:“你年紀大了,要是力不從心,那還是把這攤子給别人吧,莫耽誤了姑奶奶的事。
”
林嬷嬷大氣,伸手擰住他的腰問,“你說誰年紀大了,你說誰力不從心,我年紀大,我有你年紀大嗎?
”
“哎呦,”林管家後悔不已,“我就這麼說說,你怎麼就上手了?
”
林嬷嬷擰了他一通,這才問,“你說我不用心,我還說你不上心呢,我問你,你這幾天都跑哪兒去了,我在府裡要找你都得叫小子們跑斷腿才把人找着。
”
林管家左右看看,歎息道:“前兒要給佑少爺他們準備考籃,我帶人親自去買的,結果你猜我碰到了誰?
”
林嬷嬷翻着白眼問,“我又不是你的眼睛,我哪兒知道你碰到了誰?
”
“我碰到了連家的人,那位連老管家的兒子,跟我歲數差不多,看上去卻比我老了十歲不止,他領了他家少爺來考試呢。
”
林嬷嬷微訝,然後蹙眉道:“沒事提他家做什麼,碰見了就碰見了,難道你還讓姑奶奶去認親?
”
“這倒不是,但我看他們衣裳都是半舊的棉布,看着不太好,所以才多關注一些。
”畢竟是姑奶奶的母家。
林嬷嬷的臉色很不好看,“都是黑心肝的人,當年差點沒把老夫人氣死,過得不好也是報應,你管他們做什麼?
”
林管家知道妻子和老夫人感情好,所以老實的閉上了嘴巴沒說話。
林嬷嬷說了不理會,但還是忍不住上心,一連幾天都是恹恹的,惹得跟她走近的楊嬷嬷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
林嬷嬷就歎了一口氣道:“沒事,估計是犯了秋困,府裡的事你近來幫我多盯盯,我想好好歇歇。
”
“也好,你趕緊歇着去吧,等進士科考試過正碰上中秋,你還有得忙呢。
”
林嬷嬷一想也是,躺了一天,然後偷摸的給老夫人燒了些紙錢,這才打起精神來幫林清婉安排中秋的事。
中秋佳節林清婉和林玉濱是要在宮裡過的,但府裡也要準備一些東西,除了送給各家的節禮外,府裡的下人也要過節啊。
中秋前一天,郡主府收到了尚府送來的中秋節禮,林清婉掃了眼禮單,這才讓人把她早就準備好的節禮送去尚府。
見姑姑連這點事都要計較先後,林玉濱忍不住抿嘴一樂。
林清婉就點了她的額頭笑道:“壞丫頭,偷偷笑什麼呢?
”
“姑姑明知道舅舅肯定會送節禮來,幹嘛還非得拖這個時間?
”
林清婉就哼哼道:“我就非得讓他先送,看誰耗得過誰。
”
她敢不給尚家送禮,尚平他敢不給林家送禮嗎?
尚平,尚平他當然不敢啊。
那禮要是送給林清婉的,他當然會選擇不送,但節禮,尤其是中秋,年節等這種重大節日的節禮是代表兩個家族關系的東西。
尚林兩家關系一直不錯,哪怕林江死後他想要取林家地位而代之,也一直維持兩者間的友好來往。
怎麼能因為一個林清婉就斷了這種關系呢?
太不值得了!
所以在遲遲收不到林家的中秋節禮後,尚平隻能憋着氣的先送了,他當然不是示弱,他隻是提醒對方,該送節禮了。
可真的收到那份節禮時,他心裡不禁更難受了,因為這節禮是随着他派去送禮的人回來的,這就好像是他求着這份節禮似的。
這就跟小時候倆小孩吵架,雙方互不相讓,最後有個小孩先送了對方東西,對方這才勉為其難的回禮,就跟第一個小孩求着第二個小孩和好一樣,
尚平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突然覺得心裡好難受!
于是,下午尚明傑從考場裡出來時他爹就病了,心口疼!
尚明傑一愣一愣的,他一個在考場裡熬了三天的人都沒病,他爹在外頭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還舒服,怎麼就病了呢?
尚明傑認命的去侍疾。
尚平卻不可能折騰他兒子,所以堅持要他去休息,“你勞累多日,加上先前埋頭苦讀,可把身體熬壞了吧?
我看你就好好休息吧,外頭的事你别管。
”
“父親放心,兒子身體好着呢。
”他知道考試需要強健的體魄,所以雖被關在院中,但每天都有運動的。
不然他現在也不會隻是身體疲憊,腦子昏沉而已,早跟其他考生一樣暈倒了。
尚平卻不信,他也是經曆過科舉的,所以堅持要兒子去休息,他歎氣道:“你隻要能中,爹就是死也瞑目了。
”
他又想到了先前林清婉領着盧瑜周通他們進宮見皇帝的事,本來看見兒子已經緩解的心口立時又疼起來。
都是他誤了兒子啊!
不,都是林清婉小肚雞腸,兩家是姻親,就因為他說了句不好聽的話她就記恨着毀孩子的前程,簡直是……
“父親,您怎麼了?
”尚明傑見他臉色變得鐵青,連忙擔憂的問,“可是身體又不适了?
我讓人叫大夫。
”
尚平扯住他道:“不,不用了,就是想到些不好的事,你先下去吧,我沒事的。
”
尚明傑有些猶豫,長平就勸他道:“二爺下去吧,老爺這裡有小的們伺候呢。
”
尚明傑這才起身,和長平一起往外走,到了院子外便忍不住問,“父親怎麼是心口疼?
以前沒聽說父親有心病啊。
”
長平輕咳一聲道:“或許是近來太過勞累所緻,二爺先去休息吧,老爺這裡有小的們看着。
”
尚明傑起身正要出去,卻見長安正領着一人躲到了偏房那邊去,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那人他見過!
尚明傑想不起那人是在哪兒見過的,可為何要躲着他?
尚明傑垂下眼眸,與長平點了點頭便往外走,等到了外面卻直接腳步一轉往外面去。
洗硯“哎”了一聲,正要說話就被尚明傑瞪了一眼。
洗硯眨眨眼,和侍墨對看一眼,倆人立即機靈的一個留下策應,一個跟着尚明傑過去。
尚明傑對京城的尚府不熟,卻也知道他爹那屋子的後頭是有扇窗的,因為尚平愛看書,所以内室的旁邊隔出一個小書房,為了看書時不至沉悶,尚平讓人在後側開了扇窗,他在小書房看書時習慣把窗推開。
洗硯還是個半大小子,最是調皮不過,雖才進京個把月,卻還是把尚府裡外都摸透了,這一看便明白二爺的打算,立即走在前面給他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