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章騎在馬上正焦急的看着遼營,正有些拿捏不定林清婉是不是真的出了危險時就見她被一群遼将簇擁着走了出來。
蘇章:“……”
他隻在大遼的幾位王子身上看到過這個架勢,所以他們的林郡主已經混成了他們的中心人物了嗎?
林清婉迎着蘇章擔憂的目光微微一笑,正要走上前去就被石盞一攔,“林郡主,外面危險,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好。
”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停下腳步,擡頭看向蘇章笑道:“許久不見,蘇将軍别來無恙啊。
”
蘇章在馬上微微欠了欠身子,“郡主可安好?
”
林清婉微笑着點頭,“還不錯,除了今晨有些受驚,其他時候石将軍于我都禮遇得很,但未來就不一定了。
”
石盞連忙道:“林郡主放心,您是三王子的座上賓,不論何時我等都會禮遇您的。
”
林清婉點頭,對他微微欠了欠身道:“那我就放心了。
”
“您看這……”石盞指了指蘇章身後的大軍。
林清婉就對蘇章揮了揮手道:“蘇将軍回去吧,如今我們梁遼兩國已是盟友,實在不宜再起沖突。
”
林清婉調皮的對他眨了眨眼道:“除非我死在遼國,不然我覺得兩國還是不要打仗得好。
”
石盞暗暗磨了磨牙,繼續承諾道:“林郡主和蘇将軍放心,有我等在,肯定會保護好郡主的。
”
蘇章猶豫着沒走,此刻時機正好,他們強硬些,帶走林清婉并不是不可能。
林清婉卻上前一步道:“既然石将軍做了承諾,那蘇将軍就放心回去吧。
”
她笑道:“說起來再過幾日就是小年夜了,我們蘇州的傳統,小年祭竈要吃廿四團,幽州這邊似乎沒有,蘇将軍回去替我問問軍中可有人會做,到時候給我送一份來。
”
又歎息道:“小年降至,還是讓将士們好好過個年吧,我們便不折騰了。
石将軍,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
石盞回神,點頭應道:“對對,此時還是和平為好。
”
蘇章深深地看了林清婉一眼,半響後才點頭道:“好,郡主但有所需,隻管使人通知我們,我等必以最快的速度趕至。
”
林清婉笑着點頭。
沒有人知道林清婉在重重包圍之下是怎麼往外傳遞信息的,蘇章這話更像是說給遼人聽的,以警告他們不要傷害林清婉。
梁軍慢慢退去,退回到定州城,似乎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可到底不一樣了,林清婉的存在就好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古力甲和石盞兩方人馬之間,何況先前林清婉還出賣了溫迪罕,将他殺了幹勒和幹準的事透露了出來。
林清婉帶着易寒等人回到大帳,然後一臉友好的看着古力甲等人,“将軍們要不要留下一起用個早飯?
”
古力甲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他倒是想殺了林清婉,可現在上京局勢不明,此時已不宜再和大梁開戰,所以這根刺即便再疼,他也隻能忍着不拔。
其他人也不願多留,紛紛起身離開,最後隻留下了石盞。
他鐵青着臉看向林清婉,“林郡主是故意的?
”
林清婉也收起了笑道:“我不過是為了保命罷了,若我不說得明白點,不僅古力甲,就是石将軍,也會想着殺了我以表明立場吧?
”
石盞臉色一變,辯解道:“當然不會,郡主為何如此猜忌我?
”
林清婉便冷笑了一聲道:“會與不會,你我心中清楚,就不必說得太明白了,一句話,你們不動我,我自然也不會做多餘的動作。
”
石盞沉默了一瞬道:“希望郡主能說話算話,别再和古力甲透露更多的事情。
”
林清婉沒點頭,但也沒再反駁,石盞這才離開。
他得趕緊派人給三王子送信,幽州有變,可能還會影響到上京。
也不知道可汗到底死沒死,怎麼上京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這邊才剛把送信的人打發走,那邊古力甲已經讓一個将軍帶了五千騎兵先趕回上京救駕。
石盞聽了吓了一跳,連忙去阻攔,古力甲便帶兵攔住他冷笑道:“石盞,你我品級相等,你還管不到我頭上來吧?
”
石盞面色難看道:“此時梁軍壓境,你怎麼能調走精兵,萬一他們進犯幽州怎麼辦?
”
“哼,你們三王子不是已經和梁和議了嗎,而且大梁的郡主還在你那兒呢,”他眼中閃着寒光道:“大王子和二王子既是死于三王子之手,那麼現在我很懷疑三王子宣告的可汗駕崩的事,我要帶兵回去救駕。
”
“石盞,我忠于可汗,你呢?
”古力甲道:“我們二人,到底是誰在造反?
”
古力甲和另外幾位将軍手下的兵馬并不少于溫迪罕能控制的,如果他們全走,那這一整條防線都崩了。
顧不得他們是敵對關系,石盞又是威脅,又是哀求的,但就是這樣第二天古力甲也帶走了五萬兵馬,加上其他将軍也急着進京勤王強攻,陸續離開的兵馬達到了八萬人之多。
三王子隻帶走了兩萬兵馬,即使全部是精兵,真跟古力甲他們沖突起來也讨不了好。
想了想,幽州這邊已是抽不出兵力,他隻能從雲州抽出五萬人即刻上京支援三王子。
同時,全方位的封鎖消息,不僅不能讓對面的梁軍察覺,連住在營中的林清婉都不能讓其知道。
所以,大營裡雖空了不少,但每天造飯升起的煙也未改變,古力甲也知道他們一時走的人太多,恐梁那邊發生變動,所以走時沒叫人拆掉所有的營帳,而是隔一帳拆一頂,這樣遠遠看着,似乎帳篷并沒有減少。
這算是他和石盞為大遼的最後一次合作了。
可是,這樣的事瞞得過對面的梁軍,也能瞞住被軟禁在帳中的林清婉,卻一定瞞不過下軍營裡的那兩萬多的漢兵。
作為奴隸,即便是不打仗的時候,他們這些漢兵也要做全營裡最苦最累的活兒,比如去打掃馬舍,撿馬糞,燒火,砍柴,這些遼兵也幹,但分配任務最重的卻是漢兵。
軍中各營帳戒嚴,沒有上峰的命令誰也不準随意走動,可是他們每天都要被借調出去幹活兒,就算營帳被戒嚴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可是,馬棚裡面的馬少了,砍回來的木柴使用量大幅度下降了。
是,每天兩頓飯你還照着讓人拿木柴去燒,讓人看到炊煙,可是又不是真的做飯,保持煙不斷就行了,真正燒去的木柴沒有多少。
漢兵們輕松了許多,一般人不會多想,可架不住有人一直留意。
江三自己算了一下他這邊能收集到的信息,光他問到的人,已知的馬便少了五千不止,更不用說去算木柴的數量了。
他的眼中閃閃發亮,知道那位林郡主又料到了,他轉身去找漢兵中的幾個頭目。
而此時,遼營外面的草地和林子裡正趴着不少斥候,他們都是被蘇将軍叫來偵探敵情的,一共有五隊,而他們知道,待入夜,會有其他小隊來接替他們。
這幾日,務必要緊盯着遼營,一絲痕迹也不要放過。
“有些怪異啊,”一個斥候點了點畫出來的圖,蹙眉道:“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
另一個斥候湊上前,低聲問,“覺不覺得他們晚飯的炊煙有一塊特别稀松,而且煙柱小,但很持久,别的地方的煙都滅了,他們卻還在燃。
”
“對,”斥候眼睛一亮道:“不僅煙有問題,那裡的營帳似乎也與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樣。
”
幾人對視一眼,趴在地上看着對面的遼營,抖了一下道:“奶奶的,這都快要過年了,看來今年他們是要跟咱耗到底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過個好年。
”
“别想了,就算遼大軍不壓境,每年還有打草谷的呢,哪年能好好的過年了?
”
就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不是說要和議嗎?
咱這樣到底是和還是打啊?
”
小隊衆人默默不語,上頭的事他們哪兒知道啊。
天色将暗,有斥候小隊來接應,他們這一隊便帶着收集到的信息退回去。
定州城内,徐廉正一身寒氣的和蘇章圍在地圖前沉思,見斥候們回來,立即招進來問話。
等所有的斥候小隊都彙報完,徐廉便沉吟道:“如此看來,遼營果然如我們所料派兵回援上京了。
”
“大将軍,這仗打是不打?
”
徐廉沉吟不語。
蘇章便道:“将軍,機會難得,将來可未必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
徐廉就歎氣道:“可是一旦開戰,萬一停不下來怎麼辦,洪州那邊應該已經大舉進軍楚國,一旦我們被反攻,朝廷可沒有援軍。
收複失土,那也得能守住才行,不然就是得不償失啊。
”
“内亂是郡主挑起的,既是她提議進攻,那她肯定還有後招,我們為何不一試?
”
徐廉的拳頭便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半響才道:“郡主還在遼營中呢,一旦我們進攻,她隻怕危險得很。
”
蘇章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