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玉濱知書達理,又不是無理取鬧,”林清婉笑道:“嬷嬷就放心吧,我教孩子您還不放心嗎?
”
就是你教我才不放心啊,林嬷嬷心中一噎,姑奶奶她沒生養過孩子,連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能教孩子呢?
林清婉卻是拿定了主意要這麼教林玉濱。
畢竟她終究是要離開的,林潤與玉濱到底隔了一層,以後她受了委屈不可能次次都回族找他們,所以能自己解決的還是得自己解決。
林清婉把林玉濱打扮得美美的,在給族中的長輩們拜過年後初二就去了尚家。
這是姑侄倆第一次年節下上門拜訪,尚老夫人也挺重視,互相吃過飯後林清婉便把一張請帖給尚丹蘭,“初八文園有個文會,到時候不僅蘇州内外的文人才子會去,不少夫人小姐也會去,你們姐妹要是有興趣,不如也去看一看。
”
尚丹蘭疑問,“這文會是姑姑開的?
”
林清婉笑,“是林氏,他們幾個年輕孩子組織的,我可沒那個功夫去組織,不過是把文園借給他們使一段時間罷了。
”
林清婉在給族中子弟積累人脈方面還是很支持的,所以對于他們要辦大型文會,隻要拿得出來可執行的文案,她還是很樂意把文園借給他們使用的。
反正也就少賺兩三天的錢罷了。
拜訪過尚家,林清婉初三就帶着林玉濱去了盧家和石家。
她們是去給林玉濱的先生拜年的。
學生給先生拜年是慣例,往年林玉濱不好上門,所以都是派人送了年禮,從未來磕頭過,這次她出孝,正好可以補上。
自然,盧靈和崔榮她們也都收到了請帖。
兩個女孩都很高興,拉着林玉濱竊竊私語,“這文會是你姑姑辦的?
”
林玉濱搖頭,“是佑堂哥他們策劃的,不過姑姑看了很滿意便同意了。
”
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姑姑說,這次我請來的人都歸我管,若我做得好,下次我們要辦文會她也把文園借給我們。
”
盧靈眼睛一亮,“像這次這麼大的文會?
”
“這怎麼可能,”崔榮咋舌道:“我們也請不到這麼多人啊。
”
“怎麼請不到,除了蘇州,不是還有揚州,杭州這些地方嗎?
”盧靈哼哼道:“既然兄長他們辦文會可以把這些地方的才子請來,我們辦文會為什麼不能把這些地方的佳人請來?
”
“女子與男子到底不一樣,出入不方便的。
”
“怎麼就不方便了,如英郡主還上馬殺敵呢,那些男子都未必比得上。
”盧靈眼睛發亮,拳頭緊握道:“說不定終有一日女子也能與男子一樣位列朝堂呢。
”
崔榮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又在做白日夢了,千百年來有幾個女子能位列朝堂?
難不成你也要習武,然後提刀上馬殺敵?
”
林玉濱就忍不住道:“在如英郡主之前不也有位列朝堂的女将,女官?
而我大梁之前也沒有女官,如英郡主不也當了大将軍?
既然從無女官變成了有女将,那為何不能再添女文官?
”
盧靈大為贊同,點頭道:“就是呢,說不定我們就能成為這大梁第一位女官呢?
”
崔榮就樂道:“那你也得先問過姨父姨母吧,他們同意了嗎?
”
盧靈一噎,瞪着眼不說話。
林玉濱就拍掌笑道:“先生答應不答應我不知道,但我猜你父親有可能會同意,不如你再磨磨?
”
“哼,你盡取笑我吧,”盧靈覺得他爹再開明也不會同意她去當女官的,頓時嘟嘴看向林玉濱,羨慕道:“你就好了,你姑姑那麼疼你,她多半會同意。
”
崔榮也看向林玉濱,卻惋惜道:“可惜朝廷沒有所謂的女科,不然以玉濱之才,說不定真能入朝為官呢。
”
石賢三人正好路過,搖了搖頭往園子裡走。
石慧笑道:“這幾個孩子整日湊在一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盡是些異想天開的想法。
”
林清婉笑笑,輕聲道:“也未必就是異想天開,說不定終有一日就成真了呢?
”
石賢也點頭,“是啊,女官嘛,史上也不是沒有過的。
”
石慧忍不住譏諷道:“宮中伺候貴人的女官嗎?
”
石賢蹙眉,“妹妹知道我們說的不是這個。
”
現在宮中也是有女官的,主要職責是幫助皇後處理後宮事宜,但其實她們的權責界限并不明顯。
多半時候還得像宮女一樣伺候貴人們,碰上好色的皇帝,說不定還會寵幸這些女官。
而她們和孩子們明明說的是像鐘如英一樣可以參與朝政的女官。
石慧卻覺得姐姐和幾個孩子一樣異想天開,提醒道:“姐姐别忘了,當年如英郡主掌權時可也是死了人的。
她有兵權,且一人參政都如此,何況是幾個孩子所想的女子科舉入仕?
”
石賢下颌收緊,眼中迸射出鬥志,正要與她分辨,就被林清婉一扯,她搖了搖手笑道:“行了,說得再多都不如做一件,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
”
“不想怎麼會做呢?
”石賢不贊同的道。
石慧也點頭,“隻有分辨清楚才知後路在哪裡。
”
林清婉就笑,指了石慧道:“你從心底不信女子能與男子入仕,我與賢姐說再多你心裡也不認同。
”
又指了石賢道:“你心中有大志向,且堅定的去執行,她也說服不了你,所以你們繼續辯下去有什麼意思?
吵架嗎?
”
石慧搖頭失笑,“郡主這兩句話便分出了立場,看來郡主是站在姐姐那邊的。
”
“所以我才說不要辯啊,免得你說我們兩個欺負你一個。
”林清婉沖她眨眼道:“而且現在是大過年的,吵架多不好啊,我們三人脾氣都不怎麼好,萬一激動處打起來怎麼辦。
盧先生不在家,可沒人攔得住我們。
”
石賢姐妹被她逗得一笑,心底的氣倒是消了一些。
不過石慧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我不是那些老頑固,女子多才是好事,遠的不說,能自娛自樂也好啊。
可要說入朝為官,哪是那麼容易的。
”
石慧列舉道:“不說男女大别,就說女子若是入朝,那懷孕後怎麼辦,子女誰來教養,公婆誰來伺候?
”
石慧歎氣,“等做完了這些,還有什麼時間去處理政事?
”
石賢蹙眉,“有些事是可以交給下人來做的,你若都要親力親為,那一天之内除了教養子女和伺候公婆,别的事都别做了。
”
林清婉一笑,問石慧,“慧姐姐,那你嫁給盧先生還有什麼意思?
”
石慧微微蹙眉,石賢也不解的看向她。
林清婉笑道:“若一個女人不嫁人可以入仕為官,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為自己争得榮譽,還能實現自己的理想;而嫁了人卻得在家裡伺候丈夫,伺候兒女,伺候公婆,還要管理好丈夫納的小妾,丈夫和小妾生的孩子,請問,她為什麼要嫁人呢?
”
石賢展開大大的笑容,“正是呢,為何要嫁人呢?
一個人都能過得很好,為什麼要去嫁人做奴隸?
”
石慧張口結舌,“姐姐,你……”
石賢大手一揮道:“可惜了,我朝沒有科舉入仕的女官,不然……”
不然她才不會嫁給崔家那傻缺呢,白受了這麼多年的氣。
石慧便看向林清婉,反問,“若真有這樣的事,且謝二郎還活着,郡主也不嫁給他嗎?
”
林清婉笑,“二郎可不是别的男子,我也不是慧姐姐,所以我自然還是要嫁的。
”
謝二郎可不會介意婉姐兒出仕,說不定他還開心妻子能跟自己同朝為官,可以一起上下班呢。
石慧看到她臉上的自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石賢卻羨慕的看着林清婉道:“人生得一知己,雖萬死也足矣。
”
林清婉颔首,對她道:“我倒可引姐姐為知己。
”
石賢便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我願為你出生入死。
”
一旁的石慧忍不住翻了個大大地白眼,“行,你們是知己,就我一個俗人,不解你們的理想好了吧。
”
下人們在石凳上鋪了墊子,林清婉落座後親自給她泡茶,笑道:“雖不能為理想知己,但這茶知己卻是做得的,慧姐姐請吧。
”
石慧一點兒也不想跟她們吵架,所以搖着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道:“你啊,就是自在慣的,若你上頭也有個人管你,看你還怎麼嘚瑟。
”
“别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石賢道:“之前謝夫人在蘇州,她不也過得逍遙自在?
”
石慧:……你到底是我姐,還是她姐?
石慧默默地端起一杯茶喝下,将氣壓下後道:“說到謝夫人,我聽到一件事,她好像把你大嫂的孩子接到膝下親自教養了,京城那邊都說她想給你過繼個兒子呢,是不是真的?
”
林清婉端着茶的手一頓,嘴角扯着冷笑道:“慧姐姐覺得會是真的嗎?
”
當然不會,謝夫人又不傻,過繼誰的孩子也不會過繼謝大郎的,謝二郎的死可是跟謝大郎有扯不清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