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劉貴來了。
”白楓引着一個坐着輪椅的青年過來,林清婉放下手中的剪子,将剪下來的花交給小丫頭,對彎腰行禮的劉貴揮了揮手道:“不必多禮,看過山上的木料了嗎?
”
“是,”劉貴道:“他們砍了一根回來與我看,做桌椅闆凳一點問題也沒有。
”
林清婉就将山先生的設計圖給他看,點了點四面沿牆的部分道:“我打算将一二樓的這部分都空出來,沿牆擺放桌凳,以供人看書或抄書,隻是還不确定是擺長桌長凳,還是圓桌方凳。
”
劉貴想了想道:“若要坐的人多,還是應該長桌長凳,更節省空間。
”
林清婉微微颔首,想了想道:“你明日去閱書樓看看吧,除了這部分的桌凳,櫃台那裡也需要準備一套,我決定在閱書樓裡單獨隔出一塊來做書鋪,兩面開門,凡有人想買書都可以從書鋪裡下單,所得便用來做閱書樓的開銷。
”
本來正恭手站在一旁的林安就微微蹙眉道:“姑奶奶,那樣會不會搶去翰墨齋的生意?
”
林清婉一笑,“那書鋪就是翰墨齋啊。
”
林安一噎,這是要開分店?
林清婉對劉貴道:“除了閱書樓,你還可以在附近轉轉,讓林安陪你去,把附近幾個鋪子的東西也定下,看看你能不能做,若能做,我們就不必去外頭的木材行裡做了,到時我讓林安給你請些人手來,你們一起弄。
”
劉貴眼睛一亮,重重的向下彎腰道:“姑奶奶放心,小的必盡心用力,不負您所托。
”
林清婉微微一笑,把設計圖交給林安,“你們拿去吧。
”
林安接過,塞進懷裡後行禮便推着劉貴下去了。
“劉大哥,要你做要多長時間?
”
劉貴想了想道:“還不知數,且我手上也沒人,暫時還算不出來。
”
林安就笑道:“這個劉大哥放心,等定好了數目,你要用人,我們發個公告,多的是人來應征。
”
劉貴也點頭,臉上洋溢着喜悅。
所有的莊戶中,他是最難的,因為其他人雖也身有殘疾,卻不像他一樣直接被截了雙腿,站不起來能做的事就很少。
先前在揚州那邊的莊子時他便全靠他娘和東家養活,他連喝口水都得自己滾下床爬去倒。
可到了蘇州就不一樣了,姑奶奶讓人給他做了這輪椅,又讓人給他準備了一整套的木工工具,他偶爾幫莊子裡的人做些木工也能有些收入,加上他娘的月錢也不低,莊子裡又時常補貼,生活着才越來越好。
可看斷臂且身體弱小的餘柱都能去看茶館,他卻大部分時候無事可做,心裡不是沒有失落的。
這下倒好了,他也有活兒了。
一回到家,劉貴就開始摸着今天他們扛回來的木頭,心裡已經開始算着要從哪裡下手了。
他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和林安去看過閱書樓,丈量好了數據後便算出了數量。
因為附近的商鋪還未建好,他不能丈量,隻能和林安商量好桌椅的樣式,保守估計了一個數。
他寫好了單子便交給林安,由林安遞給林清婉,林清婉隻看了一眼便交給林安,“請人吧,我會讓鐘大管事給你們撥一筆銀子的。
”
林安躬身退下。
林家别院又往西城門口貼了公告,且托人廣而告之,他們要招木匠,隻會些木工也不要緊,來打下手。
除此外,還要招些泥瓦匠。
将所需的人數和薪資一一标出,林家别院的人便走了,附近圍的人卻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西城門這邊的公告牆以前隻有衙門會貼些公告,大多是朝廷的一些政策或是通緝的罪犯等。
但從三年前開始,這面牆便還有了另一個用處——林家的公告牆。
大部分是募工的公告,偶爾是其他要昭告的事,但不論哪一種,基本上貼出來了都是于大家有好處的事。
所以西城門這邊的人凡是看到不是衙門的人貼東西,他們就知道多半是林家的人,都會圍上來看。
要是碰上林家招工,那可就是運氣好了。
這不,林家就招工了。
大多數人不識字,可張貼公告的人也沒走遠,被人一圍就大聲道:“我們姑奶奶要做些桌椅闆凳,需要木匠,誰家會木工的都能去試試看,工錢不低哦。
還有,會建房子的也能去……”
這說的有些不清楚,有會識字的就擠進來道:“來來來,我給你們大家念念,現招木匠十人,學徒若幹,工錢……”
“學徒也有工錢?
”
“有,這上頭寫了,學徒工一天二十五文。
”
“呀,比俺們下地的都多,上次秋收去莊子我們隻得二十文。
這學徒工也這麼掙錢了?
”
不少人皆心動,他們家或親戚家裡總有人在城裡做學徒的,可從沒聽說過學徒工還有工錢的,“這錢不得給師父?
”
念公告的人就摸着胡子笑道:“這上頭說了,師傅的工錢是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這價錢正是行情,所以兩者應該是分開的。
”
他微微颔首道:“不愧是林家人,心善大方。
”
一般接私活的木匠都會帶上學徒或自家的孩子打下手,隻要包吃就行,主人家根本不會給工錢。
而木匠每天的工錢是在三十文到八十文不等,或是按件計錢,林清婉現在給的工錢算不錯的了。
老人家繼續往前看,臉上的笑意更深,“這上頭寫了,學徒工還包括會些木工人,隻要會給大師傅們打下手就行,不拘是否要跟着大師傅。
”
這意味着不是大師傅帶去的學徒也成,不少人悄悄離開了人群,拔腿就往家裡跑。
哎呀,他們家的三堂哥不就會木工?
是跟叔爺爺學的,雖然手藝不精,隻會自己打些桌椅之類的,可給大師傅們打下手應該是沒問題的。
都知道林家的活兒難搶,所以沒人敢怠慢,風風火火的跑回去通知,被通知的人也不猶豫,丢下手裡的活兒就往林家别院跑去。
秋收結束了,冬天就快要到了,這時候若能在林家找到活兒,那今年必定有一大份收入。
林清婉隻是午休起來便隐隐約約聽到外面熱鬧的聲音,她不由看向外面。
白楓就笑道:“是來應征的木工的人,姑奶奶要去看看嗎?
”
“不必了,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林清婉換了衣服,打了一個哈欠道:“我們下午去書局看看。
”
看看活字雕刻得怎麼樣了,林清婉收拾出了一箱子的書給書局印,自然不可能是雕版,全是活字印刷。
柳管事一邊盯着讓人排版,一邊和林清婉道:“可惜印的都不多,不然就更值了。
”
“這也沒辦法,現還不知這幾本書的銷量會如何,貿然多印風險太大。
”
柳管事點頭,哪怕不是雕版,不會浪費雕版了,可紙墨都不便宜,要是印出來賣不出去虧的也大。
林清婉找的這些書已經是常用的了,所以每一本都印了有百冊,想着哪怕翰墨齋這邊賣不出去也可向别的書鋪推薦推薦。
總之不會虧太多,而很多很少會有人去買的書林清婉全部留着,打算到時候請人來抄。
沒辦法,哪怕是活字印刷,那成本也不低,要是隻印幾本那可真是太虧了。
交代好柳管事,又轉了一圈,林清婉這才回家去。
閱書樓的事不少,林清婉對此很上心,所以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林玉濱比她還要忙,雖然她聰明,這三個月也沒丢開過,但到底休學三月,突然回到學校,不是她學得太超前,就是有些落後。
而且先生們講課都有自己的特點,且會擴堂,她缺了三個月,多少有些跟不上。
所以從開始上學後便在同學們的補課中度過,下學了也不回家,而是跟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在學堂裡一起互相補課,回到家還要補先前落下的作業。
楊夫人覺得她在琴上還有天賦,每天又抓着她練琴,所以比起姑姑,她還要更忙。
忙碌的人總會想的少,回到蘇州後那淡淡的不舍很快散去,連帶着與舅舅及趙家的那些不愉快也很快被她抛在腦後。
在知識的海洋裡徜徉,林玉濱感覺到從心裡散發出來的滿足感,姑姑說的果然不錯,這世上唯有學識不可負。
你不負學識就必有所成。
等到蘇州大幅降溫後,林玉濱總算是追上了課程,可以更加開心的學習了。
但總算是收到趙勝和妻子信的尚平心情就不怎麼樣了。
捏着趙勝的信,再扭頭看妻子與他的信,尚平忍不住黑了臉,他抖着手壓下兩封信,氣得差點吐血。
敗了!
趙勝竟然敗了,還敗得那麼慘,他投入的錢不僅拿不到收益,連本都沒了!
尚平忍不住心頭一痛,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
“老爺——”守在一旁的長随見狀,大叫一聲後沖上去将人扶住,“老爺您沒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
尚平深吸一口氣,捂着胸口坐直,搖了搖頭道:“不,不用。
”
他臉色有些發青,将手中的信塞進抽屜裡鎖好,這才倒在長随身上,“扶我回去休息,别告訴明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