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師，實在對不住！
”魏處慚愧地抹了一把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今年的研讨會，省廳重新拟了一份代表名單，你……沒有在内，你們餘浦縣的名額，落到了縣一中……”

　　徐随珠倒沒魏處那麼在意。

　　不就是一個研讨會的交流名額嘛，刷下來就刷下來，又不是剝奪了她優秀教師的名頭。
而且每年的活動形式都差不多，基本就是聽講座，講座内容也翻來覆去那些。

　　“沒關系的，我去過兩次了，這次換其他優秀老師參加也是應該的。
”

　　就是遲校長恐怕要憋屈了。
高考成績出來後，他去縣裡開會，又和縣一中的校長較上了勁，這下她去不成了，取代她的又恰恰是縣一中的老師，這口氣着實要堵上一陣子了。

　　“還有個消息，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魏處見她真的不在意，換了個話題，“明年開始，國家不再對大學生包分配了。
”

　　“這事我有耳聞。
”徐随珠應道。

　　所以才不遺餘力地幫助王璐幾個，說白了也是給自己學校拉師資。

　　“這一政策已經出來了，紅頭文件很快會下發，接下來各地學校，在師資争奪上的競争會更激烈。
我前幾天碰到餘浦一中的校長來找我們新領導，好像就是為這個事。
”

　　“既然不包分配了，還找你們領導幹嘛？
”徐随珠納悶道，“就算跑也是跑各所大學啊！
”

　　“這你就不懂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到底不及老教師有經驗，他找我們領導哭訴縣一中生源多、有經驗的教師少，導緻高考升學率不理想。
我估計，新領導會從你們幾所學校調撥師資去一中。
”

　　“這也行？
”徐随珠氣樂了，“哦，他們一中有經驗的老師少，上頭幫他們從其他學校調，那其他學校怎麼生存？
我們鎮中早幾年的遭遇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

　　“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第二點。
”魏處手捂着話筒，壓低聲音說，“縣一中的劉富海不曉得托了哪路高人，正在說服上頭關閉一所鄉鎮中學，多出的生源按成績分流到一中、二中和四中。
具體關閉哪所不清楚，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很可能會拿你們峽灣鎮中開刀……”

　　老領導在的時候，很看重峽灣鎮中，這幾年盡量把好資源撥給它；鎮中也出息，接連三年都在趕超縣一中。
可新領導明顯在和老領導對着幹，越是被老領導看好的項目、人選，不是被擱淺、就是被替換。
如今又被劉富海一陣慫恿，沒準真的會被說動，然後分流峽灣鎮中的師生，教學資源嚴重不足，人沒了，空有教學樓有什麼用？
最後還不是關閉的結局。

　　這下徐随珠是真的被氣笑了。

　　一中校長真是個人才！
不好好研究如何提高高考升學率，盡走歪門邪道！

　　“徐老師？
”魏處輕輕喚了一聲，“這事兒我也是私底下打聽來的，你可以透露給你們校長知道，但别擴散。
”

　　徐随珠回過神，忙說：“好的，多謝魏處！
”

　　“應該的。
”

　　如果能幫上點忙，他也算是“将功贖罪”了。

　　挂了電話，徐随珠沉默不語地坐了良久。

　　“随随？
”陸夫人隐約聽到了一些，此刻看她臉色不太對，坐到她邊上問：“出什麼事了？
”

　　“媽，研讨會不需要我參加了。
”她回過神，想起這個事。

　　相比學校師資、生源可能被分流、掏空的大事，這個真不算什麼了。

　　“你想去嗎？
”陸夫人問，“想去我和老肖打個招呼。
”

　　徐随珠失笑，差點忘了陸家的人脈圈有多廣。

　　“不用麻煩，我也不是很想去，多出來的時間，還能陪你們多玩玩。
”

　　“就是嘛！
”陸夫人笑着拍拍她手，“這勞什子研讨會有什麼好的。
大熱天的，一大堆人擠在一起，枯燥又乏味，還不如去北戴河避暑呢。
還有别的事嗎？
”

　　陸夫人看出小兒媳應該不是在為研讨會煩惱，貼心地問：“有任何難處盡管和我們說，你公公雖然退下來了，但圈裡還有不少相熟的人，欠過他人情的也不少。
這些年我們長住在這裡，讓人家還人情的機會都沒有，要真有什麼事，隻管說！
否則還便宜人家了！
”

　　“咳！
”陸戰鋒從樓上下來，聽到夫人這席話，抽了抽嘴角，說得好像人情債不讨回來等于吃虧似的。

　　不過，自家人肯定是要護着的，這是老陸家一貫以來的傳承，于是朝小兒媳點點頭：“一家人，有事盡管說。
”

　　“謝謝爸媽，我會的。
”徐随珠應道。

　　這件事攸關重大，她得先和遲校長通個氣。
因為是魏處私底下打聽來的，最終是不是這回事還不确定，隻能先做最壞的打算。

　　“媽，我下午去趟鎮上，晚了就住姑姑那了，明天上午我們漁村會合，一起去火車站。
”

　　“何必這麼麻煩！
”陸夫人說，“反正就我們幾個，幹脆一起去，你有事管自己忙去，我們也有一陣子沒逛景區了，帶孩子們好好玩玩。
”

　　“也行。
”

　　于是，出行計劃從次日上午改到了這會兒。

　　這兩天有台風尾巴掃過，除了陣雨比較多，風浪也有點大，之後據氣象預報說還有個強台風，徐随珠幹脆和景區那邊商量，停了進島的遊船，這兩天隻出不進地陸續送走島上遊客，打算關閉幾天。
等台風徹底走了再開放。

　　遲校長這幾天很煩惱。

　　月初去縣裡彙報今年的高考情況，休息的間隙，受到了二中和四中兩位校長陰陽怪氣的夾擊嘲諷，他暴脾氣按捺不住，當場怼了回去，結果二中校長怎麼說來着？

　　——“遲永發，看在你風光不了幾天的份上，我就不奚落你了！
若我是你啊，趁早辦退休吧！
别成天打着雞血搞花頭精了，現在退休，前幾年的榮譽還是你的，再遲……呵！
呵呵呵！
”

　　他當時以為是二中校長瞎撂狠話，壓根沒放在心上，可昨天去了趟縣局，聽到了點風聲，由不得他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