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芳的娘氣得鼻孔噴火,追着遲校長非要讨說法:“我不管!
我們家芳芳英語成績一向比老三家的好,去年期末考還是班上第三名呢。
憑什麼比賽選田小雪不選我們家芳芳!
”
“大嫂!
”田小雪的娘聞訊趕到,紅着眼眶據理力争,“你不就是眼紅我家小雪得了20塊獎金嗎?
我給你,我給你還不行麼!
但比賽資格是小雪的,是她起早摸黑苦苦練習争取來的,你沒權利讓她放棄!
”
“屁個沒權利!
要不是那天我家芳芳請假沒來,哪輪得到你家臭丫頭!
”田芳芳的娘叉着腰嚷道,“你以為去省城決賽的好處就20塊嗎?
當你傻還是我傻?
得得得!
我不要那20塊,算我送你了,但決賽資格必須換我家芳芳。
”
遲校長聽得怒不可遏:“夠了!
統統給我閉嘴!
什麼換不換的,選拔苗子是老師的權利,選上的學生自己争氣,沒選上的下次努力,跟你們說的這麼清楚了,還在這兒攪合不清!
想攪合回家攪去!
别堵在學校裡。
”
“校長……”
田芳芳的娘還想說什麼,被田芳芳扯了一下衣袖。
“媽,算了,小雪愛去就讓她去吧。
反正一樣是給學校争光。
校長,對不起,是我媽太沖動了。
”
田芳芳說的時候,眼角含淚、咬着嘴唇極力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這股柔弱感頓時激起了在場男老師的保護欲,紛紛勸道:
“田芳芳,這場比賽錯過了不要緊,聽說下學期還有呢,到時候肯定讓你去。
”
“就是啊,徐老師畢竟是新來的,不了解你以前的成績,等過陣子熟悉了就好,你可是高三段的佼佼者。
”
校長聽得牙疼,瞪他們一眼,正色道:“徐老師說的沒錯,既然是代表學校參賽,那就應該認真選拔,而不是随便挑幾個學生去比賽,這樣既不公平也不合理。
從今往後,我們學校的選拔一律按徐老師的方法來。
”
言外之意,今後的任何競賽,别再出現往年随便挑幾個喜歡的學生去走過場的狀況,一律正兒八經的選拔、輔導、參賽……或許還能再捧個獎回來。
替田芳芳說話的男老師盡管覺得校長有打他們臉的懷疑,但畢竟是校長,心裡不服也隻能憋着,各自散去。
留下田芳芳一家依然和田小雪父母對峙着。
田小雪父母聽校長這麼說,心裡松了口氣。
他們真擔心老大一家鬧去爹娘那。
爹娘一貫疼老大,連帶老大家的孩子也比其他兩家的更受寵。
萬一倆老疼芳芳,硬要小雪讓出比賽資格怎麼辦?
所幸徐老師和校長的話打消了他們心中的愁緒。
選拔是新來的徐老師定的,就連校長都站在她那邊。
田芳芳算哪根蔥!
說撤就撤、說換就換嗎?
他們放了心,田芳芳一家卻氣得七竅生煙。
可校長把話撂這兒了,除了罵人洩憤,還能咋地?
再鬧下去,學校讓田芳芳收拾了書包攆她回家怎麼辦?
“芳芳,你争口氣,期末考再考個好成績,讓有些人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就憑短短幾天輔導,成績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
田芳芳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心裡暗惱爹媽的蠢笨,一味知道撤掉堂妹資格、換自己上,就不能說服校長讓徐老師重新進行選拔嘛。
她有信心,重新選拔,徐老師一定會選自己而不是田小雪那個臭丫頭。
然而經她爹媽這一鬧,校長哪裡還會答應。
這次隻能便宜那臭丫頭了!
“都怪你們!
小舅結婚非叫我去幫忙,外婆家那麼多親戚,幹嘛非叫我去!
”
田芳芳真後悔那天請了假。
也後悔返校後聽說演講比賽的事沒及時找徐老師。
去找了的話,名額沒準就是她的了。
田小雪語文還行,英語向來沒她好。
可當時她覺得這種比賽去了也是白去,反而還丢臉。
因此沒當回事。
誰知竟然拿獎了,還是第一名。
可惜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個死丫頭!
你小舅娶老婆,叫你去幫忙不是應該的?
迎新娘子還給你塞紅包呢。
”田芳芳的娘氣得擡手想打她,“對了,那紅包呢?
裡頭起碼有兩塊錢吧?
”
“沒有。
”田芳芳頭一扭,“我去上課了,你們趕緊回家,别在這丢人現眼了。
”
“你個死丫頭!
回頭記得把紅包給我……”
……
徐随珠覺得吧,盡管自己隻是個英語老師,但既然遇上了這類情況,有必要給學生好好上一堂思品課。
當然,她不可能像思想品德課的老師那樣滔滔不絕說上一整節課,而是占用了課堂十五分鐘,拿田小雪這個例子,讓學生借助詞典,用英語談談何謂公平、何謂真正的實力。
最後她總結:“同學們,一個人的運氣往往與其思維習慣和行為方式密切相關,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性格決定命運’。
當然,還與其擁有智力的水平、知識水平相關,即‘知識改變命運’。
錯過機遇、遭遇挫折時,不要隻将目光投在别人的好運和順遂上,還要審視自我,挫折中不斷總結領悟,逆境中不輕言放棄,也許下一個幸運兒就是你……”
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直至下課鐘聲敲響了還沉浸在徐随珠字正腔圓的英語中。
個别和田芳芳交情好的女學生,前頭聽了田芳芳的一面之詞,對田小雪頗有微詞,收作業還特地繞開她。
這節課上完,自然而然地消除了那份敵意。
青春期的女生,嘴硬脾氣倔,但心腸未必真的就很硬,放學還幫着田小雪搞值日。
唯一有心結的,恐怕就數田芳芳了。
但她再惱恨都沒用,徐随珠不吃她那套。
旁人總結不出田芳芳的性格,隻覺得這姑娘時而柔弱、時而堅強、時而又心思叵測得很。
來自三十年後的徐随珠還能不清楚——不就是一朵心機婊僞白蓮嗎?
别的老師看在田芳芳成績好的份上願意遷就她、縱容她,徐随珠卻不願慣着。
反正她不是班主任,教好英語這門課就萬事大吉,不求全體學生都喜歡她。
她又不是人民币,還指望每個人都喜歡她?
不過這麼一來,倒是意外收獲了一撥刺頭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