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梅也察覺了丈夫的不對勁兒,咬饅頭咬的格外賣力,忽視掉桌上其他幾人投過來的視線,埋頭吃。
老太太似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急赤白臉的道:“老大,你咋回事兒,那大饅頭是給家裡的壯勞力吃的,你們一家子應該吃小的。
”
“哦,給壯勞力吃的?
那咱家的壯勞力一年賺多少工分?
我記得沒錯的話,我爹一天八個工分,二弟六個工分,三弟八個工分兒,兩位弟妹,是能胡弄就胡弄,偶爾六個工分,大多時間都是四個工分,您和小妹,呵呵,不上工。
我媳婦兒每天八個工分,我一個月往家交十塊錢,各種票若幹,我們也沒比别人少賺,我們一家怎麼就不能吃一個大個的饅頭了?
”
也真是他媽的有病,一鍋出的飯,偏弄出兩個規格的,還偏偏就大房隻能吃小的,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老太太實在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兒子會來這麼一出,竟然還給她算起賬來了,一時之間被噎的啞口無言。
李老二吊兒郎當的道:“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
”
甯月一個冷眼掃過去,“有沒有規矩?
我和娘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老二插嘴了?
”
李老二被氣個半死!
他怎麼不知道,他家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規矩了?
但怕什麼,他會告狀啊:“爹,你也不管管我大哥?
”
甯月看向李老爺子:“哦,老爺子你說,我聽聽你怎麼管我。
”
李向紅把手中的筷子向桌上用力一拍,“大哥你這是幹嘛?
想把咱爹咱娘氣死嗎?
”
甯月視線一轉,眼神犀利的看向這個最小的妹妹,他一家人的衣服都是洗得泛白補釘摞補丁,可他這個好妹妹呢,雖然衣服隻有八成新,但沒有四五十塊可下不來,加上一雙黑色小羊皮鞋,怎麼也得六七十,老太太可是真舍得呢!
“這桌坐着你的長輩哥嫂,什麼時候輪到你拍桌子了?
筷子離手,飯你就别吃了,滾回你的房間!
”
李向紅刷的一下紅了眼眶,她不明白一向寵着他的大哥為什麼會這麼對她?
她忍不住向老太太告狀,“娘~”
這副茶裡茶氣可憐巴巴,好像别人欺負了她的樣子,甯月最是看不上,他上去就是罵:“瞧瞧你那副喪氣樣子,動不動就哭,誰家被你這麼哭也别想有好日子過,就你這樣的還想嫁城裡的工人?
衣服不洗飯不做,成天隻會花錢,誰娶你回去可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
李向紅被罵的哭的更可憐了,老太太最受不得閨女這副樣子,立刻上前護着,“李甯月,老娘生的閨女,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
“既然不用我管,那她以後的衣服就都自己洗吧,我媳婦不伺候了!
就沒聽說過,十八九的姑娘了,内衣内褲還要嫂子洗的,她哪來的臉?
”
饒是李向紅臉皮厚,這下也撐不住了,哭哭啼啼的捂着臉就跑回了屋。
甯月就當沒看見,抽空還給自家媳婦夾了一筷子炒雞蛋,“以後,誰的衣服讓誰洗,你不許再管了!
”
順手又給三個孩子一人夾了一筷子,盤子裡肉眼可見的隻剩下三分之一的雞蛋了,他又給自己夾了一大筷子,管别人吃不吃呢,不能虧了自己。
林小雁和三房的媳婦兒心下暗樂,她們平時也沒少被小姑子奴役,要不是有老兩口護着,她們也早就想罵小姑子一頓了!
老太太怒氣沖沖的盯着甯月,“李甯月,你今兒到底是要做什麼?
這麼說你的親妹妹,你還是人嗎?”
甯月悶頭将碗裡的粥和手上的饅頭全吃了,而後朝老太太露齒一笑:“咋的,這個家還不許我說話了?
”
李老爺子臉色也不太好看,倒不是因為别的,而是幾天才炒一回的雞蛋眼看就沒了,這他不能忍!
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大筷子放進了自己碗裡這才開口,“老大,你怎麼搞的?
身為老大卻一點也沒老大的樣子,你現在這樣說出去是要被人說不孝的!
不就是幾個饅頭嗎?
你們一家做的都是輕省活計,孩子們也還小,就是吃得少點,這說到哪兒也沒毛病。
咱們家還沒分家,你掙的錢自然應該交到家裡,而且,你的工資不是還留了一半嗎?
家裡人天天下地累的慌,适當照顧一些不應該?
”
眼角餘光撇見自家媳婦兒孩子全吃完飯了,甯月才看向老爺子,“爹的意思就是我們一家不管掙多少出多大力都不能多吃一口,其他人就算掙的再少多吃也沒問題,對吧?
對了,爹還想讓我把工資全交家裡!
”
李老爺子哪能承認,事兒是這麼個事兒,但是絕對不能說出來啊。
再說,你是老大,老大照顧下面的小的,不是應該的嗎?
老二老三也等着看老大的笑話,這個家可是爹娘說了算,老大算個屁。
甯月拉起自家媳婦,幾個孩子也站了起來,“哦,老爺子不說話我就當是默認了!
好,既然不讓我吃,那就都别吃。
”說完他雙手握住桌沿手用力向上一掀,嘩啦啦桌上的東西摔了一地。
這還不算完,老李家人口多,十幾口人坐了兩桌,他把另一桌也給掀了!
掀完就那麼看着被粥灑了一身的老爺子老太太,以及,老二!
飯是提前做好的,吃的時候剛剛好,并不燙,要不然這三人非燙出一身泡不可。
“以後,隻要我一家子吃的不舒服,那就大家一起不舒服!
”
說完拉着自己的孩子老婆就回了自己的屋。
老倆口臉都青了,原本想拱火的李老三嘴巴張的都合不上了,“大哥他,他是不是瘋了?
”
李老爺子指着甯月的背影手指顫巍巍的罵道:“你,你,你個逆子!
”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開嚎:“老天爺啊,這日子沒法過子!
我們老倆口還在呢,這老大就要翻天了!
天老爺喲,你咋不一個大雷下來把他劈死呢!
”
甯月把媳婦孩子送回屋裡,自己又回來了,“我,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啊,現在管的嚴着呢。
娘你那一句‘老天爺’被人聽到,就能被拖去農場勞改。
别以為勞改就是你一個人受罪,家裡一人有污點,三代以内,不能從政,不能從軍,甚至工農兵大學都沒份兒,因為政審不過關。
所以,娘你可以盡情的罵,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