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壯漢和黑痦子。
他們倆離着我們的距離不遠不近,但看得出來,他們準備的行裝,跟我們的一模一樣——顯然是跟着我們,看門老徐給我們買什麼,他們就買一樣的。
程星河低聲說道:“這是要蹭向導啊。
”
我們又沒法隐形,再說了,在哪裡走也是他們的自由,跟他們嗆根本沒必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我回過頭來,一不注意踢到了一個木桶,裡面液體漾出,熏的我們眼淚直流。
竟然是個尿桶。
那個味道騷的濃厚,程星河幾乎窒息,握住脖子才沒吐出來:“這家人怎麼這麼懶,尿桶也不倒?
”
白藿香揮手把氣體趕走:“你知道什麼,他們是釀人中白呢——關鍵時候,能救命。
”
原來這是本地的一個風俗——說是人在沙漠之中缺少水食,饑渴難忍的時候,擦一點人中白在口鼻,劇烈的氣息會抑制食欲,減少痛苦,瀕死的時候服食,有可能還會拉回一條命。
程星河盯着尿桶邊緣的白色,連連擺手:“答應我,我要真出什麼事兒,千萬别給我吃這個。
”
而這個尿桶後,竟然是個朱漆棺材。
愣一看以為是待價而沽的,但是上面分明盤旋着死氣——這棺材裡躺着死人呢!
程星河也看出來了,捏着鼻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下來:“這什麼情況。
人都死了,不入土為安,停在這裡?
”
他盯着一個沒人的角落,顯然是看見正主了,嘀咕着:“挂着羅盤和風水鈴,跟咱們還是同行。
”
店主聽我們說話,探頭出來,連忙讓我們别害怕,之所以這麼做,是棺材裡那個主兒吩咐的。
原來那個正主也是往日裡上這裡來找金銀洞的,可到了這裡,水土不服,生了病,說了一句:“要朱紅,要加漆。
”人就沒了。
當時好些人不知道這六個字啥意思,一個聰明的說,這不是要棺材嘛!
正好,就這個木匠鋪有個朱紅加漆的,符合要求,而木匠鋪老闆一點也不意外,說昨天做夢,夢見有個人坐在了這個棺材上,告訴他,絕對不要下葬,他要等着有緣人帶他回去。
店主醒了一看,棺材裡出現了一筆錢,知道是夢裡的人給的,停棺材的費用,這不是,今兒就把屍身送來了。
一般人聽見這個準得毛了,不過店主世世代代幹這個,根本見怪不怪,因為死人很多會提前“挑棺材”——偶爾夜裡會聽見某個棺材發出響動,第二天準被人買走——這是死鬼給自己挑木料呢!
不過錢收下是收下,這一代一代的過去,也沒人來認領棺材,他們也不敢動,隻好停在了這裡。
我在棺材鋪子打過工,也知道裡面的講究——這叫停厝。
古代确實有這種風俗,人要是客死異鄉,怎麼也得等人來扶靈回家,而不是就地入土——古代講究入土為安,輕易就不能動了,還将就落地歸根,所以以前一些死在外地的人,停厝在外面幾十上百年的都有,一般是停在寺廟或者義莊,直接留在棺材鋪的倒是不多見。
我一尋思,這人跟我們怎麼說也是份數同行,就把尿桶拿開了,說死者為大,穢物對死者傷害不小,千萬别把人中白擱在這裡了。
那鋪子老闆連忙謝了謝我,說自己沒想周到。
今天天氣不錯,駱駝和行裝都打點好了——雖然也有人願意開車進沙漠,但是駱駝是有智慧的,車有可能會陷入流沙之中,而駱駝會憑着本能避開危險,而且靠譜,即使來了風沙,它們也會勇敢的把人駝出沙漠。
壯漢二人組,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我們。
嘴上說不跟我們做伴兒,其實還不是跟着我們走,真是所謂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沙漠的天空跟縣城的都有很大不同,恢弘蒼涼,一望無際,不來沙漠的人,永遠也看不到這種景觀。
我們本來帶了邸紅眼給的地圖,不過有老徐在,也沒怎麼用得上——老徐比老駱駝還靠譜。
我也就跟老徐攀談了起來——既然不是本地人,為什麼要在這裡生活這麼久?
老徐臉色一呆,勉強答道:“我是想找個東西。
”
程星河跟着插嘴:“金銀洞的寶藏?
”
也是,既然是向導,看得見摸不着,肯定也不甘心。
不成想老徐搖搖頭,表情很凝重:“比寶藏要緊。
”
他飽經風霜的眼睛一瞬間很執着,讓我想起了黑白無常兄弟。
但這個時候,老徐盯着天空的眼神有點難以置信:“怪了……”
我和程星河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天空中之中,出現了一種很鮮豔的虹彩。
不是雨後彩虹,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倒像是KTV裡的光球折射出來的。
“這啥啊?
”
老徐冥思苦想了半天:“這叫蜃虹——按理說不是這個季節出來的東西啊,今年真他娘的反常。
”
原來沙漠也分旱季和雨季,蜃虹是雨季才有的東西,可現在是旱季。
老徐搖搖腦袋,按了按胳膊上的布條子,就繼續往裡走,我則尋思了起來,事出反常必為妖。
越往前走,金銀氣也就越濃厚了,在我的眼睛裡看來,是非常美麗的,一路很順利,越來越近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老徐忽然拉住了駱駝,大聲讓我們停止步伐。
出啥事兒了?
我看出來了,老徐胯下的駱駝對着面前的沙子踟蹰不前,像是不想過去。
我問是不是流沙?
老徐搖頭,說這是前往金銀洞的必經之路,走了多少趟了,不可能有流沙啊,他也不知道駱駝怎麼了,但是确實不對勁兒——這一片沙地,經常會出現一種叫庫勒的爬行動物,撒鹽烤着吃很好味道,可現在一條也沒看見。
程星河皺起眉頭:“爬行動物也能吃?
”
動物消失确實不是什麼好兆頭——說明這裡,可能有危險。
壯漢二人組看見我們停下,也十分機警的停下了。
老徐下了駱駝,就拿了一個樹枝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可正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發現,沙堆上反射陽光的色澤出現了變化——像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動了。
我心裡一揪,立馬大聲說道:“老徐,回來!
”
老徐回過頭,有些納悶,但就在這個時候,他一隻腳就陷入到了沙子之中,跟掉進了沼澤一樣,拔不出來了!
老徐的臉色瞬間變了,我從駱駝上躍下就跑了過去,可我離着他稍遠,啞巴蘭本來正在神遊天外,聽見我這一聲,跳下來蹿了過去,就拉住了老徐的腰。
老徐拼命掙紮了起來,臉色巨變:“快……快……”
啞巴蘭的力氣比牛還大,“嗨”的一聲吼,直接把老徐跟蘿蔔似得薅了上來,扔了回去。
我這才是用了一口氣,可啞巴蘭正對我邀功請賞的笑呢,笑容冷不丁也凝固住了。
他颀長的身體,瞬間矮下去了一截子,也陷進去了!
我的心猛地揪起來,跳過去抓住了啞巴蘭的手,死命往外拽,可感覺得出來,啞巴蘭陷入進去的速度還是很快,甚至連我也被一起拉下去了。
程星河立馬跑了過來:“七星!
”
“别過來!
”我大聲說道:“要不你也得倒黴——順便把白藿香攔住。
”
程星河回頭,立馬拉住白藿香:“姑奶奶,你就别添亂了!
老徐,你不是說這裡不是流沙嗎?
怎麼回事?
”
老徐人都哆嗦了:“不可能……不可能是流沙啊……”
身體飛快的被沙子淹沒,我心說難道我的運氣真的被那兩個神秘人給拿走了不成?
啞巴蘭也快哭出來了:“哥你走吧,我不想連累你……”
不是連累不連累的事兒,你是我兄弟,我就不可能看着你死。
沙子進了嘴,下一步就是鼻子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就看出了,這沙子不對——隐隐約約,帶着青黑色的煞氣。
難不成……
我一手抓住了啞巴蘭,一手抽出了七星龍泉,對着啞巴蘭身側就插下去了。
七星龍泉的煞氣炸開,沙子揚起,啞巴蘭下陷的速度瞬間停了,我抓住這個機會,灌了全身力氣,一下把啞巴蘭給拽出來了。
程星河和老徐立馬上前拉住我們,就在啞巴蘭跟胡蘿蔔似得被拉出來的一瞬間,我們幾個人的眼睛,全看見了——一隻白的沒血色的手,從沙子裡面被帶出來,長的不正常的手指,還死死的攥着啞巴蘭纖細的腳腕子。
我腦子瞬間白了,叫都沒來得及叫出來,沙子底下怎麼手?
是誰的手》?
幸虧身體比腦子反應快,手起劍落,七星龍泉的刀刃對着那個手腕就劈了下去,那個手瞬間就斷了,但還緊緊巴在啞巴蘭腳踝上,而那個秃腕子吃痛一僵,一瞬間就縮回到了沙子裡。
傷口沒血。
我們幾個不禁全愣住了,程星河瞅着我:“那個是……”
我的心跳的騰騰的,你問我,我還想知道呢,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徐一下就是一聲吼:“跑跑跑!
”
“唰唰唰……”
一瞬間,沙子裡齊刷刷的探出了數不清的白胳膊,猛地對着我們就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