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羊肉蘿蔔湯,放到爐子上焖炖,虞幼窈将羊脊骨、羊肋骨配料腌制,之後又做了幾種,殷懷玺喜歡吃的點心。
“松仁拿我一下。
”差不多忙完了,虞幼窈冷不丁地擡頭,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沉,轉頭吩咐:“殿下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去把烤爐支起來,再準備一些菌菇,蔬菜……”
她的話嘎然而止。
不知道什麼時候,廚房裡的下人已經退下了,殷懷玺站在她身邊,手裡還拿着半碗剝了殼的松仁。
是她剛才要的。
松仁糕剛剛做好,還需要将松仁碾碎了,在外面灑上一層松仁碎,她做得太專注,并沒有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換了搭手的人。
“你要的松仁。
”殷懷玺彎着唇,眼裡閃動着笑意。
“哦。
”虞幼窈下意識接過了松仁,用擀面杖将松仁碾碎,灑在松仁糕上,張口就來:“幫我把旁邊的蒸籠拿過來。
”
殷懷玺連忙将案台上最後一個蒸籠拿過來。
虞幼窈麻利地将做好的松仁糕,依次擺到蒸籠裡,排列整齊,将蒸籠蓋好:“把蒸籠放到蒸鍋上壘起來。
”
殷懷玺依言照做,蒸鍋上的蒸籠壘了四層,都是她這一下午的成果。
等松仁糕上了蒸鍋,虞幼窈這才恍惚意識到,君子遠離疱房,她方才似乎好像指揮殷懷玺做事了?
!
殷懷玺又問:“還有什麼需要做的嗎?
”
虞幼窈下意識搖頭,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一點聲氣也沒有,我讓下人備膳,最近天氣寒濕,你一直在外奔波,我熬了藥膳羊湯溫陽散寒,炖了兩個多時辰,很滋補,還做了羊肉夾膜,一會兒支個烤爐,就着羊肉湯,一邊烤膜,一邊烤羊蠍子吃。
”
虞幼窈還在孝期,不沾葷腥,這些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殷懷玺低頭,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個頭隻到了他胸口,一身荊钗布裙,最簡單樸素不過的裝束,卻襯得她眉眼溫婉、真實。
他腦中陡然想到一句話:須信鉛華銷盡,見天真。
去掉一切僞裝世俗的外表,才看見真情、真性。
殷懷玺突然伸手,在她面頰上蹭了蹭:“你臉上沾了面粉。
”
他指腹間略帶了薄繭,是握筆執刀造成的,輕輕摩挲着她的臉兒,透了一點粗砺,顯得克制又輕柔,令她面頰有些微微發癢,發燙。
虞幼窈俏臉一紅,下意識偏了偏臉,嗔怪道:“誰讓你說這個了,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
”
“回來有一會了,聽丫鬟說,你在廚房裡,所以就過來看看。
”殷懷玺上前一步,鞋頭幾乎抵到了她的腳尖。
巍峨高大的身軀,如山之嶙峋,海之波瀾,以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之勢,向她傾頹而下。
虞幼窈有點慌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要逃,而是掩耳盜鈴一般,猛然閉上眼睛,縮了縮腦袋,像個小鹌鹑似的。
纖細的睫毛,可憐兮兮地,止不住地亂顫。
乖巧又可愛。
更想親了!
殷懷玺抿住嘴不笑:“你閉眼睛做什麼?
!
”
對啊,她幹什麼閉眼睛?
!
搞得好像他要做壞事一樣,虞幼窈也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奇妙:“那我睜開眼睛啦!
”
殷懷玺沒說話。
“我睜眼睛啦!
”仿佛要征求他的同意一般,虞幼窈又強調了一遍,這才擡起頭,伸直了脖頸,連忙掙開了眼睛。
隻是,沒等她适應眼前的一切,眼前就被倏然靠近的模糊所取代。
“唔唔唔……”
所以,她的感覺果然沒錯,殷懷玺就是要對她使壞。
天色漸漸落下黑幕,燈架上昏黃的燭火,輕盈地跳躍、晃動,灑下旖旎又绮麗的光,燈芯處偶爾發出“嗞嗞”的聲響。
在偏屋裡,指使婆子們幹活的楊大娘看了看時間,喊來一個小丫鬟:“殿下回來也有大時個時辰了,去問問春曉姑娘,什麼時候擺膳?
”
小丫鬟麻溜地出了屋子,見春曉姑娘守在廚房外。
她連忙湊過去,張嘴就要問擺膳的話。
就見小姐埋着頭,劈頭蓋臉打屋裡走出來,腳步又急又亂,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趕似的。
緊跟着,就見殿下也出來了,不緊不慢地跟在小姐後頭。
兩人一前一後,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鬧了别扭一樣,小丫鬟打了一個激淩,連忙壓低了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虞幼窈埋着頭,盯着路,一直走到月亮門前,猛然刹腳了腿,她捏着帕子,輕按着嘴角,仿佛不經意的動作:“讓楊媽媽準備擺膳吧!
”
說完,她連忙轉過身去,一路劈頭蓋臉地回了九韶院。
夏桃見小姐回了九韶院,連忙湊過去:“小姐,殿下方才回來時,給您帶了藕粉桂花糖糕,聽說是老号字,殿下回來時,特地繞了路才買到的。
”
虞幼窈自顧走着,也不理她。
夏桃覺得奇怪:“小姐,您怎麼了?
對了,殿下呢?
他方才回府後,連一口茶都沒歇,就去廚房尋您了,您沒看到他嗎?
”
若是見到了殿下,怎麼也不是這個态度啊!
虞幼窈捏着帕子,按了按有些腫痛的嘴兒,不由得羞惱成怒。
偏她一直低着頭,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讓夏桃還當,小姐不知道殿下回來,一門心思想要說出來,讓小姐高興高興。
“殿下沒去廚房尋您,肯定又被公務絆住了,奴婢聽襄平城一些老人說,看狄人這幾年的鬧騰勢頭,今年北境要和狄人開戰……”
三句話,句句不離“殿下”,虞幼窈心中好一陣惱怒,三步并兩步走進了屋裡,夏桃連忙跟上,隻聽到“咣當”一聲,敞開的大門被用力關上,她走得太急,一時沒刹住腳,險些一鼻子,撞到大門上。
夏桃有些摸不着頭腦:“奇怪,小姐這是怎麼了?
”
門外夏桃是一頭霧水,屋裡虞幼窈連忙進了内室,坐到了梳妝台前,明亮的琉璃鏡上,清晰地映照了她,宛如春杏,占盡春風,胭脂盡染的容顔。
皎若太陽升朝霞;
灼若芙蕖出渌波。
光豔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