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滔天，刻入骨髓。

　　看着昔日高貴矜傲權傾朝野的太子，如今隻能坐在輪椅上，她無顔面對。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想，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曾經，她也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是師父捧在手心裡的珍寶，會為一條流浪狗的死傷心流淚，會善良地救下被猛獸捕獵的小免子。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變得那麼可怕了。

　　手染鮮血，陰謀算計，泯滅良心。

　　皇權之争，讓人變得面目全非。

　　真的很痛恨那樣的自己，偶爾空閑下來的時候，她坐在閨房的小軒窗旁，看着外面的滿樹梨花，就會想，她的心可能是黑色的，像她這種十惡不赦的人，死了估計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吧。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慕之寒被廢了雙腿，失去了當皇帝的資格。

　　從那之後他把自己關在太子府，深居簡出，她再也沒見過他。

　　四位皇子，隻剩下慕施南，也很快被她解決了。

　　幹掉皇帝，僞造遺诏，吳智宸順利登基。

　　而她，一劍穿心。

　　“對不起，對不起……”

　　程幂蹲在地上，淚流滿面，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張着嘴，想要呼吸新鮮空氣，卻發現胸腔中壓抑到疼痛，快要窒息。

　　真的很對不起……

　　她上輩子，隻愧對兩個人。

　　一個是師父，一個是慕之寒。

　　所以今生看到慕之寒才會那麼害怕。

　　心裡的愧疚化成魔，将她永困地獄。

　　“怎麼了？
”

　　慕之寒才剛出去，聽到哭聲趕緊進來，看到她捂着胸口滿臉痛苦地蹲在地上，頓時一驚。

　　他想将她拉起來，然而程幂卻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軟倒在地。

　　“發生什麼事了。
”慕之寒在她面前蹲下，滿臉急色。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轉身就哭成了淚人。

　　“别哭。
”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拇指輕輕地擦拭着洶湧而出的淚，然而淚水太多，根本擦不完。

　　慕之寒眉心緊皺。

　　看她哭得那麼傷心，他很心疼。

　　然而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活了兩輩子他身邊都沒有女人，也沒對其他女人動過心，她是唯一一個。

　　可這個他唯一動心的女人，卻比誰都要狠，見面就是刀光劍影你死我活。

　　她小的時候他倒是哄過，當她師父的那會兒，然而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傷心了就愛撒嬌，買顆糖就能高興半天，很好哄。

　　現在他的小丫頭長大了，變了許多，成了他的妻子，他反而不知道要怎麼哄了。

　　“别哭，誰欺負你了。
”

　　“别哭了，我心疼。
”

　　溫柔的語氣，心疼的眼神，看得程幂心狠狠絞痛起來。

　　淚眼蒙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片火海前，他躺在地上，含恨又心死的眼神。

　　心再次不可扼制地抽痛起來，痛到她全身痙攣，無法呼吸。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她欠了兩輩子。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我……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