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 眦睚必報 接受現實
蕭雲和想了想,走了過去。
“多謝你的人替我解圍。
”雖然她并不需要,可總的來說,幫她避免了一場麻煩,那人身份看起來并不簡單,若真動手,需要考慮後續而來的麻煩。
江垣長身玉立,他的皮膚很白,陽光下近乎透明。
他總是面無表情,那绮麗荼蘼的眉眼便顯得極為冷豔。
唇很薄,微微抿着,給人一種很不好接近的錯覺。
真人很帥,又瘦又高,冷白皮,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年,往那一站,就算身處黑暗之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少年聞言抿了抿唇,雙手插在褲兜裡,頭微微低着,額前的碎發散落下來,遮了過分豔麗的眉目,顯出幾分青澀的單純乖巧。
像一隻順毛的小奶狗。
蕭雲和手有點兒癢,忍住了摸上去的沖動。
“舉手之勞。
”少年聲線清冷,如霜雪落松,在這有幾分炎熱的午後似一縷清風拂面而來。
兩人都不是話多之人,氣氛有些沉默。
蕭雲和正要告辭,江垣忽然開口:“吃飯了嗎?
”
兩人中午放學便直奔網吧,并未吃午飯,蕭雲和正準備和歐陽裔找個地方随便吃點就回學校了。
她和江垣隻有兩面之緣,并沒有熟到這個地步吧?
沒有給蕭雲和回答的時間,江垣緊接着說道:“我也沒吃,一起吧。
”
話落轉身走在了前邊。
歐陽裔挑了挑眉,“校草主動邀約啊,學校那些女生知道要嫉妒死你了。
”
江垣在五高的人氣碾壓徐彥晖,葉暖跟徐彥晖在一起後,看看她在女生裡的口碑。
要被那些人知道江垣主動約葉泠吃飯,估計葉泠得被撕了吧。
蕭雲和是那種怕女生嫉妒就退縮的人嗎?
笑話,她是覺得跟江垣沒有熟到可以同桌吃飯的地步,不過江垣這種人,背景複雜,難以捉摸,相交的話利弊參半,不過對于目前的她來說,明顯利大于弊。
蕭雲和沒有過多糾結,擡步跟了上去。
歐陽裔咳嗽了一聲,“我這個電燈泡是不是有點兒礙眼?
”
走在前邊的紅衣少年步子頓了頓,僅是一瞬間,并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蕭雲和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先回去。
”
歐陽裔直呼:“沒良心的,重色輕友,哼我才不會讓你如意。
”
“那不是葉泠嗎?
她怎麼跟江垣在一起?
”剛從飯店出來的李唐指着前頭的三人。
這世上沒人比江垣穿紅色更驚豔,走在人群中,絕對是最矚目的存在,即使隻是一道遙遠的背影,也能一眼認出來。
他身畔的少女更是一抹靓麗的風景。
随後走出來的齊睦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扭頭離開。
李唐和蘇襄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的追上去。
齊睦的心思昭然若揭,平時玩笑歸玩笑,他們還是很支持齊睦主動追葉泠的,可江垣出來湊什麼熱鬧?
雖然他們是齊睦的兄弟,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跟江垣相比,齊睦毫無勝算。
——
江垣找了一家餐廳進去,服務員一見到他,直接将三人帶去了二樓的包廂。
江垣将菜單推到蕭雲和面前:“你想吃什麼?
”
蕭雲和也不扭捏,點了幾道招牌菜,看了眼歐陽裔,歐陽裔直接擺手。
江垣掃了一眼,遞給服務員。
服務員禮貌的問道:“請問幾位有忌口的嗎?
”
蕭雲和搖了搖頭。
服務員離開之後,包廂裡便是長久的沉默。
幾人都不是話多之人,歐陽裔受不了這氣氛,說道:“最近新上映了一部電影,口碑還不錯,江校草今天請我們吃飯,不如周末我們請你看電影吧。
”
江垣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蕭雲和。
蕭雲和笑着點點頭:“可以。
”
江垣臉上難得出現一點笑意:“好。
”
菜陸續上齊,蕭雲和嘴那麼挑剔的人,也吃不出什麼毛病,江垣和蕭雲和飯量都不大,相繼放下筷子後反倒是歐陽裔将盤子都扒光了。
蕭雲和抿了口白開水,歐陽裔這是多久沒吃過飽飯了?
歐陽裔雖然饞,但吃相并不油膩,主要是這家菜太好吃了,果然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江校草,多謝你的盛情款待。
”歐陽裔摸了摸肚子,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蕭雲和深吸氣,這家夥太丢人了。
江垣唇角微彎,雖然隻是刹那,卻被蕭雲和眼尖的捕捉到。
她不得不感歎,這少年笑起來太好看了。
三人在餐廳門口分開,走在回學校的路上,歐陽裔絮絮叨叨的:“江校草一直活在傳說裡,給人感覺就是一朵高嶺之花,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焉,今兒近距離接觸一番後,發現他這人還挺有意思的,托你的福,我也能跟江校草交上朋友了。
”那語氣頗有幾分撚算吃醋。
蕭雲和白了她一眼。
歐陽裔話鋒一轉,朝蕭雲和擠了擠眼睛:“我看他對你有意思,怎麼樣?
有沒有春心萌動?
”
蕭雲和加快腳步,将歐陽裔甩在身後。
——
一眨眼到了周五。
這幾天相安無事,論壇上的流言蜚語随着時間慢慢冷卻下來,蕭雲和每天按時上學放學,作業完成的很出色,上課随機提問回答的也很完美,八班沒人敢再輕視她。
周五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教體育的是個中年男人,看着三十四來歲,實際上已經快六十了,聽說明年就要退休,在五高教了一輩子體育,不論資曆還是教育來說,足以受人尊敬。
體育課先排隊繞着操場跑五圈是必修課,五圈下來,一個個臉紅氣喘,站都站不穩,反倒蕭雲和站在這群哈腰喘氣的學生間格外突出。
她臉不紅、氣也不喘,看起來平靜的就像剛剛散步歸來。
周為民手裡拿着教棍,厲聲道:“都給我站好了,一個個聳肩塌腰的,還有一點兒少年的精氣神嗎?
”
一個個極不情願的站直了。
“你,出列。
”周為民教棍點着蕭雲和。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蕭雲和。
蕭雲和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
“還有你。
”歐陽裔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你們倆去器材室抱鉛球,這節課咱就練鉛球。
”
學生們一個個面若死灰,鉛球沉的要死,一點都不好玩。
抱鉛球一般都是男生的活,這次卻交給了蕭雲和,有女生偷笑,以為周為民看她不順眼,故意給她找麻煩呢。
男女分開,各分兩隊,需要四個鉛球,兩人一人抱兩個,歐陽裔要是紳士的話,可以幫葉泠多分擔一個,不過看兩人平時形影不離的程度,歐陽裔估計會全包了。
兩人離開的時間,周為民咳嗽了一聲,“最近剛剛接到教育局下發的通知,為了提高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提高學生的綜合素質,教育局推出了最優計劃,針對這五項提出了評分制度,每項90分以上才會被評為最優,五項全優将會獲得市級頒發的特級獎學金,以及省級三好學生的榮譽稱号,這對你們将來高考有極大程度的影響,當然,體這一項由我來掌控,從現在起,我會根據每節體育課你們的表現來打分,年底會有第一階段的申報,先不要叫苦,我告訴你們,教育局對這個計劃很重視,表現最優的還會有額外的資源,你們可以期待一下,現在開始,我希望在我的體育課上,你們都能拿出最好的狀态和鬥志。
”
周為民的話沒有激起這些學生的半分激情,周為民苦笑了聲,一班估計還能掀起點水花,八班這群學渣,有反應才怪。
這時歐陽裔和蕭雲和回來了,兩人各抱了兩個鉛球,令人驚訝的是蕭雲和一手一個,泰然自若,步履輕松,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吃力。
一個标準的鉛球四公斤,也就是八斤,兩個就是十六斤,她看着細胳膊細腿弱不禁風的,瘦的一陣風就能刮跑的樣子,竟然能面不改色的提着十六斤的鉛球。
歐陽裔也是,不過她本就長得高大,倒是在意料之中。
“這力氣比男的都大。
”站在隊伍裡的錢朵朵嗤笑道。
她周圍沒人敢附和她,現在在八班,誰敢惹葉泠啊,甯古和歐陽裔都罩着她,她本人也不好惹。
尤其周二早上打葉暖那一巴掌,在八班全體學生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現在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
力氣大,打起人來才狠啊,被打的人才疼啊,葉暖這幾天天天戴着口罩,可那臉腫的口罩都蓋不住啊,想也知道那一巴掌打的有多狠了,那可是葉泠的親妹妹,她都毫不手軟,更别提她們這些以前排擠過她的。
蕭雲和放下鉛球,回了隊伍裡。
趙绾绾小聲跟她說了剛才周為民的那些話,蕭雲和挑了挑眉。
接下來周為民講解了投擲鉛球的要領和姿勢,大部分學生都意興闌珊的,一個個懶懶散散的站着,下午三點的陽光挺毒的,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有幾個調皮的商量着準備開溜。
蕭雲和一直認真的聽着,這樣的大白話很好理解,幾乎不需要她過多的思考,腦子裡已經做出了反饋。
“現在男生分為兩組,女生分為兩組,開始練習。
”
根據站位分組,一豎排的自動成為一組,蕭雲和排在女生的第二組靠後。
有的女生連鉛球都舉不起來,男生則更搗蛋,完全玩鬧的态度,周為民手裡拿着教棍,一棍子敲過去,男生稍微老實了一點。
可這些“弱不禁風”的女生,周為民深感無奈。
沒一個認真的,鉛球拿不起來,然後可憐兮兮的看着周為民,周為民憋了一肚子氣,面對這些未來的花朵又不能發火。
也就李歌稍微好點,起碼有點樣子了。
周為民發現個規律,學習好的,态度普遍認真,就算做不好也認真做,能力大不大,但有态度,越是成績差的,越調皮搗蛋。
他手裡拿着小表格,過一個人打一個分。
有些本來還抱着輕視态度的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李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為民:“老師,我可以再試一次嗎?
”
周為民難得遇到這麼認真的學生,“可以。
”
他再次給李歌講解了要點,排隊的女生都圍了過來,周為民盡職盡責的講解,希望這些學生能聽進去。
“都散開,别圍在一起。
”李歌準備投擲時,周為民朝圍在一起的女生揮了揮手。
女生站在外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這時男生堆裡傳來一陣驚呼,女生們扭頭看過去,就看到歐陽裔潇灑帥氣的身姿,鉛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穩穩落地。
“啊……好帥啊!
。
”女生們一窩蜂的湧了過去。
周為民喝道:“都給我回來。
”
女生們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回來,這時輪到了錢朵朵。
她走到投擲點前,回頭掃了眼身後的一群女生,目光在蕭雲和身上停頓了一下,飛快的收了回來。
蕭雲和受不了這群唧唧歪歪的女生,一個人抱胸站在最外圍,身邊站着趙绾绾。
班上能跟蕭雲和說上話的女生也就趙绾绾了,倒貼的嘴臉令不少女生鄙夷,背地裡沒少罵她。
錢朵朵拿起鉛球,周為民喝道:“拿鉛球的手法就是錯的,我之前教的時候你沒認真聽?
”
錢朵朵臉色有些赫然,在周為民手把手的教導下,拿鉛球的手法總算合格了,她還算好,比那些連鉛球都拿不起來的強多了。
錢朵朵做出投擲的動作,周為民沒眼看,從頭到尾沒一步對的,這些女生腦子成天都在想什麼?
把他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
錢朵朵做了一個往前抛的動作,不知道手抖還是什麼原因,她的手忽然往後移,這時鉛球脫手,往後方落去。
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有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眼瞅着鉛球朝自己的方向飛過來了。
好巧不巧的,鉛球正朝着蕭雲和的方向飛了過來,她身邊的趙绾绾已經吓得僵硬了。
周為民臉色一沉,下意識飛撲過去,可一切為時已晚。
錢朵朵扭頭一看,捂着嘴尖叫起來,眼底卻閃爍着幸災樂禍的光芒。
鉛球裹挾着淩厲的風聲迎面飛來,速度極快,真砸到臉上幾乎是血濺當場。
耳邊全都是女生的尖叫,吵得人耳膜作痛。
蕭雲和推開身邊的趙绾绾,略一側身,鉛球擦着她的鼻尖劃過,重重的滾落到地上。
幾乎再晚一秒,蕭雲和就遭殃了。
女生們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一刻我腦子幾乎空白了,葉泠還能反應過來,厲害了。
”
“那鉛球可不輕,晚一秒她就毀容了,夠幸運的。
”
耳邊是亂七八糟的議論聲,蕭雲和扭頭,眼底寒霜凜冽,明明豔陽高照,站在她身邊的趙绾绾卻有種忽然掉入冰窟的錯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沒事吧?
”周為民上下打量着她,剛才那一瞬間,他心髒跳到嗓子眼了,要是學生在他的體育課上出了事,他難辭其咎。
蕭雲和面無表情的搖頭。
周為民見她毫發無損,松了口氣,扭頭目光嚴厲的瞪着錢朵朵:“你眼睛是長在後腦門嗎?
好端端的鉛球竟然往後飛,這是幸虧沒出事,若是這位同學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個責任你付得起嗎?
”
周為民真是氣壞了,這些學生毛病太多了。
錢朵朵一臉委屈的說道:“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
周為民一看她哭就頭疼,她委屈,人家差點受傷的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蕭雲和走過去撿起鉛球,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忽然扔了出去。
正朝着錢朵朵的臉飛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錢朵朵愣愣的看着忽然飛過來的鉛球,雙膝發軟,大腦一片空白,驟縮的瞳孔中倒映着疾速飛來的鉛球,映照出眼底深處突如其來的驚恐。
這個鉛球投擲的充滿力量感,速度奇快,仿佛裹挾着雷霆萬均的箭矢穿透空氣射來,嘶鳴的風聲猶如金戈鐵馬的峥鳴咆哮。
這種恐怖的感覺,除了錢朵朵之外,沒人感受得到。
鉛球擦着錢朵朵頭頂飛了出去,砸在草坪裡,直接砸出來一個大坑,足以見得力道之深厚,比剛才錢朵朵那一下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錢朵朵直接跪在了地上,臉色慘白僵硬。
蕭雲和聳了聳肩,笑意溫柔,卻令人莫名膽寒。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
所有人看着這一幕,噤若寒蟬,心頭湧起不同程度的忌憚及後怕。
錢朵朵是不是故意的不好說,但葉泠這一下絕對是故意的。
但錢朵朵沒受傷,就是吓了她一下而已,可錢朵朵這樣子,吓得不輕……
反觀葉泠,雲淡風輕,置身事外,想要追求責任有錢朵朵珠玉在前,誰還敢說什麼。
周為民深深的看了眼蕭雲和,這孩子從跑步時就表現的與衆不同,剛才扔鉛球那一下動作可謂是十分标準,明顯将他的教導聽進去了。
倒是個好苗子。
“行了,都别胡鬧了,下一個輪到誰了?
”周為民用胡鬧将這個沖突輕輕揭了過去。
錢朵朵還跪在投擲點,沒人上去扶她,連一向跟她形影不離的同桌都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蕭雲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踏出那一步。
葉泠絕對是眦睚必報的人,得罪她,下場會很慘。
今天八班學生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她的氣場和手段。
能控制住鉛球不砸到人又能把錢朵朵吓到屁滾尿流,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輪到蕭雲和時,她展現了一場完美的表演,從手法姿勢滑步到投擲,即使嚴苛如周為民也挑不出一絲錯出來,他大為驚奇,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學過?
”
蕭雲和淡淡道:“第一次接觸。
”
周為民看着她的眼神瞬間變了。
下課後,歐陽裔跟紀川将鉛球還回了器材室,蕭雲和去衛生間,錢朵朵早已經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趙绾绾跟在她身邊,“錢朵朵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她一直在背地裡抹黑你,這次可真解氣,她當時吓得都快尿褲子了,哈哈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跟你作對。
”
蕭雲和不耐的說道:“能閉嘴嗎?
”
跟隻麻雀似的,整天在她耳邊叽叽喳喳。
趙绾绾趕緊捂住嘴,嘿嘿笑:“我不說話……不說話了。
”
葉泠看着高冷,實際上人還是很好的,作業什麼的都給她抄,課堂筆記也給她觀摩,人很大方,就是不太愛說話,一張口就是氣場,一個眼神就能秒殺,在她身邊她總有種自己是個小丫鬟的錯覺,但非常有安全感啊。
她知道背地裡很多人罵她倒貼,那些人就是嫉妒,葉泠現在可是五高的風雲人物,新晉校花,想認識她的人多了去了,可葉泠除了歐陽裔跟紀川,沒見她身邊出現别的人,她是靠死皮賴臉貼上去的,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倒是在葉泠身邊有了一席之地。
也因此最近找她搭讪的男生成倍增長,這些人有多少是沖着葉泠去的,她心裡門清。
周五下午第三節課一般是不上的,蕭雲和從衛生間出來,各班已經放學了。
她進教室收拾書包時,班上的學生已經走了一大半。
錢朵朵狼狽的走了進來,垂着腦袋,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看到蕭雲和,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眼底深處恨意與驚恐交織,卻隻是抿了抿蒼白的唇,走到座位上低頭默默收拾書包。
學校周末住宿的學生要回家,宿舍是不能留人的,紀川找了個飯店的工作,周末兼職,管一日三餐,一天給五十塊錢,買張折疊床晚上在倉庫湊合一夜,老闆還樂意晚上有人看店,求之不得。
紀川在校門口跟蕭雲和歐陽裔分别,歐陽裔看了眼紀川單薄的背影,笑道:“紀川是不是又長高了?
”
紀川記憶裡不是太高,但最近個頭猛蹿,校服褲子都成九分褲了,露出一大截腳踝,人也顯得更瘦,從背影看,跟竹節似的。
蕭雲和看了一眼,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紀川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并且很認真的在走下去。
“葉暖爸媽的案子我聽說明日開庭,你要去嗎?
”歐陽裔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昨天校内論壇就有人匿名爆料了,不過帖子很快就被删掉,沒引起水花。
蕭雲和眸光微閃,“别人的事情與我何幹?
”
這般冷漠的語氣……歐陽裔頓了頓說道:“好吧,希望你未來不會後悔。
”
蕭雲和嘲諷的勾了勾唇,那對夫妻、有讓她後悔的資格嗎?
——
第二天一早,蕭雲和吃過早飯,換了條薄荷綠長及腳踝的長裙,上衣是一件民國風的藕荷色長衫,盤口複古精緻,右袖口及左下擺繡着粉蕊綠莖的菡萏,清新雅緻,秀美溫婉。
行走間,裙擺飄飄,如空谷幽蘭,仙氣飄渺。
長發披肩,左耳側别了一枚水晶發卡,未施脂粉,已是清麗脫俗,仙姿疊貌。
這種偏古風的衣服不适合穿出門,自己在家穿着開心就行了,要是沒有一定的容貌氣質,穿出門絕對會成為災難,會給人一種矯揉造作的廉價感,但穿在蕭雲和身上,就極為服帖,仿佛從畫裡走出來的古風美人,行止坐卧皆是自然天成的優雅高貴,風骨卓絕,令人見之難忘。
蕭雲和走出電梯,許芸見到她驚豔的瞪大雙眼。
少女的周身似乎萦繞着一股薄霧,猶如霧裡看花,整個人隔着一層朦胧感,明明近在眼前,卻如雲端之月飄渺孤華、高不可攀。
美的太不真實。
若不是鼻梁上那副金絲眼鏡,當真如同古畫裡走出來的美人。
莊岩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旋轉玻璃門前,許芸感歎道:“太美了,她要進娛樂圈,那些靠臉吃飯的女明星要失業了。
”
同事嗤笑道:“誇張了啊,她就是氣質比較好,長的我倒覺得沒多好,要是摘了眼鏡估計能更好看點吧。
”
“這還沒多好看?
你眼光是有多高?
不說氣質,光臉就能秒殺一衆靠臉吃飯的女明星了,不過最後一句話我倒是認同,她摘了眼鏡會更好看,不過我倒覺得她戴着眼鏡更凸顯氣質,更有辨識度,那種古今結合的感覺,妙不可言……。
”
“别廢話,來客人了,注意影響。
”莊嚴修長的手指扣了扣大理石櫃台。
許芸和同事趕緊閉嘴,拿出專業态度。
——
玉河市第一人民法院對面坐落着一家咖啡館,此刻,透明的落地窗前坐着一道纖細的身影,一手攪着咖啡,一手托腮望着落地窗外的馬路。
咖啡館環境優雅,空氣中流淌着舒緩甯靜的鋼琴曲,上午九點的陽光帶着新生的灼熱與明媚跋涉而來,落在少女的肩頭發梢,似有精靈在她的肩頭跳舞。
這個時間咖啡店裡幾乎沒有客人,每次男服務員路過她的身邊,都要多看她一眼,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并未注意到身邊有人一直在走來走去。
一輛出租車停在法院門口,一個溫潤儒雅的少年從車内走下來,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兩人牽着手,彼此相望,一種無言的默契和溫情在兩人之間流淌。
“啪嗒。
”勺子碰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少女唇角微彎,笑容在陽光下純淨又明豔,再一次路過的男服務員見到這一幕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
那樣純淨溫柔的微笑,像天使一樣。
”學長……我……我好害怕。
”葉暖貝齒輕咬下唇,臉色蒼白憂郁。
徐彥晖握着她的手,溫和的說道:“别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
“我爸媽真的會勝訴嗎?
“葉暖小心翼翼的問道。
徐彥晖抿了抿唇,”這個我不能保證,但林律師答應我,會盡力而為的。
“
林律師專打刑事案件,在京都很有名氣,幾乎可以說是百戰百勝,是舅舅特地請來幫忙的,但是林律師昨晚找到他,這件案子被原告掌握了關鍵證據,且對方請的律師不容小觑,翻案幾無可能,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減輕刑罰。
葉暖松了口氣,從京都來的大律師肯定很厲害,爸媽一定會沒事的。
徐彥晖跟葉暖走進法院,身後忽然傳來鳴笛聲,急促又不耐。
葉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徐彥晖拉着後退。
一輛白色的寶馬從兩人身畔飛速駛過,停在了廣場上的停車位。
車門打開,趙母和趙琦琦從車内走了下來,趙母頭上頂着一個大禮帽,煩躁的用手在臉頰旁扇了扇,一扭頭看到葉暖和徐彥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葉暖下意識往徐彥晖身後躲。
徐彥晖看着趙琦琦,眉頭擰了擰,想說什麼,一張嘴,卻無言。
趙琦琦瞥了兩人一眼,冷笑了聲,轉身往樓梯上走。
今日庭審并不對外公開,除了法院的工作人員及法官雙方律師以及原告被告和家屬外,現場幾乎沒有别人了。
法官宣布被告出席,一側的大門打開,葉永和邱虹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兩人套着黃馬甲,戴着手铐腳鐐,一個比一個憔悴,尤其邱虹,再不見一丁點往日的風情,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一頭長發胡亂紮了個馬尾,淩亂枯燥,老了十歲都不止。
”媽。
“葉暖站起來,哭着喊道。
邱虹木然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縫,她忽然扭頭看向觀衆席,當看到葉暖,嘴唇劇烈的顫抖起來,兩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她下意識朝葉暖的方向走去,被身後的特警推了一下,冷喝道:”老實點。
”
邱虹被推的一個趔趄,葉暖看的心都揪緊了,恨不得撲上去把那個警察給推開。
趙琦琦坐在原告席上,看着葉永的眼神夾着冰刀,葉永垂着腦袋,蔫頭耷腦的。
兩人站上被告席,法官一錘子落下去,這個莊嚴神聖的地方不容任何人亵渎。
一開始原告方的律師便先發制人,但葉暖這邊的律師也不是吃素的,劍走偏鋒,時間來不及多做準備,目前隻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休庭十分鐘後,法官給出審判結果。
邱虹犯綁架罪,被判一年有期徒刑,葉永綁架罪和猥亵罪數罪并處,判三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力終身。
這個結果令葉暖崩潰,她哭着抓着徐彥晖的手:“怎麼會這樣?
學長你不是答應我了他們會沒事的嗎?
”
徐彥晖抿了抿唇,”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
葉暖眼睜睜的看着邱虹和葉永被帶了下去,哭着追了上去,被警察攔了回來。
趙母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怎麼才一年?
便宜他們了。
“
趙琦琦的辯護律師苦笑着說道:”對方的律師大有來頭,我已經盡力了。
”
趙母冷笑了聲,瞥了眼徐彥晖:“這小子真舍得下本,不過有兩個坐過牢的親家,李紅英恐怕睡覺都不踏實吧。
”
李紅英是徐夫人的名字。
”既然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趙琦琦戴上口罩,欲跟趙母從側門離開。
不經意往觀衆席掃了一眼,她目光忽而一斂。
驚鴻一瞥,一角淡青色的裙裾自觀衆席正後方的門後閃過。
“你看什麼?
“趙母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觀衆席光秃秃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趙琦琦收回目光,不動聲色的往外走:“沒什麼。
”
葉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即使有最強的律師在,依然敗訴了。
“我要繼續上訴,學長,你能不能繼續幫我?
”走出法庭,陽光照在身上,葉暖卻手腳發涼。
她不敢去看身邊的臉色,她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小暖,你要接受現實。
”徐彥晖歎了口氣:“我明天就要走了。
”
葉暖下意識抓着他的手:“你要去哪兒?
”
徐彥晖看着她的眼睛:“京都,參加考前集訓。
”
葉暖手一寸寸的垂落下來,這一刻,心如死灰。
他去京都奔赴考試,前程似錦,難道她要自私的開口求他留下嗎?
結果是必然的,何必自取其辱。
可連他都走了,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這一刻委屈和絕望同時襲來,如同奔湧的潮水将她淹沒,她控制不住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法院的工作人員認出她是剛才被告的那對夫妻的女兒,紛紛對她投去同情的眼神。
父母之罪禍不及兒女,這個孩子也是夠可憐的了。
徐彥晖抿了抿唇,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發洩出來就好了。
“
他的聲音太溫柔,葉暖忽然撲到他懷裡,環抱着他的腰,哭的聲嘶力竭。
徐彥晖心底有煩躁、有無奈,更多的是憐惜。
說到底葉暖有什麼錯呢?
她還這麼年輕,以後要怎麼辦?
”學長,我什麼都沒有了,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了,不然我會死的。
”
她抽噎的哭聲裡滿是委屈與決絕,仿佛他放開她的手,她真的會死。
她是魚,他就是她賴以生存的水。
”好,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溫柔的哄道。
忽而,他目光一凝。
臨近正午,日光刺眼且灼熱。
那抹柔嫩的綠色卻如一縷清風,吹散滿身暑熱,令人感到一股沁入心扉的涼爽。
他不由自主的目光追随而去。
背影纖秀且柔韌,裙裾飛揚,步步生蓮,僅僅一個遙遠的背影便是數不盡的華貴風流。
徐彥晖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唾液。
那人走了幾步,似是注意到背後一道灼熱的目光,微微側眸。
那一瞬間,徐彥晖猶如當頭棒喝。
竟然是葉泠。
那人并未回頭,很快就消失在法院門口。
徐彥晖心中的震撼久久不散,真的是葉泠嗎?
他幾乎不敢認。
如果真是葉泠,那學校裡的那個葉泠就太低調了。
徐彥晖心頭有些酸澀,懷裡的人貼着他,很熱,他下意識想推開她,可聽着她的嗚咽聲,徐彥晖伸出去的手到底收了回來。
“葉泠她……跟你聯系過嗎?
”徐彥晖聲音有些沙啞。
葉暖僵了僵,“爸媽出事後,她恨不得跟我們斷絕關系,我這個姐姐呵……向來自私,希望她離開我們能過得更好吧。
”最後一句頗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她跟葉泠撕破臉的事情全校都傳遍了,在徐彥晖面前她也懶得再裝什麼姐妹情深了。
徐彥晖抿了抿唇,“她以前在你們家,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
葉暖猛然從他懷裡退出來,皺眉看着他:“學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替葉泠打抱不平?
“
徐彥晖皺眉。
葉暖冷笑道:”我這個姐姐還真是好本事啊,連學長你都替她抱不平了,但我告訴你,我葉暖今天就指天發誓,我們葉家沒有任何人對不起她,相反我爸媽出了事,她從頭到尾沒有露面不說,還對我動手,你看看我臉上的巴掌印,到現在還沒消下去,是她對不起我父母的辛苦養育,對不起我這個陪她長大的妹妹,我要有一句假話,讓我不得好死。
“葉暖指着側臉上的紅腫義正言辭的說道。
心中對葉泠的恨意更深,現在的結果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憑什麼她置身事外,逍遙自在。
徐彥晖眼神複雜的看着她,眼中的深意葉暖看不懂,但她忽然慌了。
”學長,你相信我嗎?
“
徐彥晖将她從地上扶起來,”先回去吧。
“
葉暖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徐彥晖的心思她能猜透幾分,她剛才的表現無疑是讓徐彥晖心中的天枰往葉泠那邊偏。
她是不會給葉泠機會的。
——
徐彥晖陪葉暖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去,剛進客廳,徐母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
”少爺,吃過飯沒有?
“保姆體貼的問道。
”還沒。
“
”我給少爺做飯去,就做少爺愛吃的三鮮面。
”保姆話落進了廚房。
徐彥晖叫了聲媽,就往二樓走。
“給我站住。
”徐母站起來,一步步朝他走去。
徐彥晖剛轉身,徐母一個巴掌揮過來,”那個小賤人你還管她幹嘛?
你媽的臉都讓你給丢盡了,竟然還找上你舅舅,能耐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