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 郡主 内幕
甯秋畫收拾好走了出來,站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裡的那張臉。
燈光下,慘白如紙,乍一看,猶如鬼一般。
小腹一陣一陣的疼,那眉尖自然而然染了一絲憂愁,看起來更顯得楚楚可憐。
她讨厭這樣柔弱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甯秋畫打理了一下妝容,臉上擦了點粉,不至于看上去那麼慘烈。
又塗了口紅,遮了那蒼白幹涸的唇色,乍然看去,倒是有種嬌弱的豔麗之美。
甯秋畫滿意的點頭,拿着手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再次走進包廂,董霖打量了她一眼,雖然她極力掩蓋,董霖卻看得出那濃妝下慘淡的氣色。
不由得蹙眉。
但女子卻是極為堅強,挺直着背走過來,在對面盤坐下來。
她的面前,擺放着一份鳗魚飯和味增湯,在精緻的杯盤映襯下顯得極為誘人。
然而甯秋畫卻沒有任何胃口。
“多謝董先生今日的盛情款待,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
女子睫羽微垂,顯得格外沉靜。
董霖拿起放在一側的西裝外套,“我看你身體似乎不太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
”
甯秋畫冷冷道:“不用。
”
話落直接站了起來,起的有些猛,身子猛然晃了晃,一隻大手扶住了她。
甯秋畫眉目冰冷,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
看着是嬌柔清麗的女子,然而渾身卻長滿了尖刺,把自己緊緊封閉,也拒絕别人的靠近。
“男女授受不親,董先生請自重。
”甯秋畫說的義正言辭,非常認真。
董霖愣了愣,忽而笑了,“甯小姐是還活在封建社會嗎?
”
語氣似是還有些委屈。
甯秋畫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了,這裡不是大夏朝,對男女束縛沒有那麼深,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刻闆教化的話說出來反倒有些不倫不類、贻笑大方了。
抿了抿唇,甯秋畫後退,“董先生留步。
”
話落轉身離開。
董霖看她腳步有些虛浮,确定她身體确實有些不适,從小的教養讓他斷然做不出看着對方獨自離去的事情,便緊跟了上去。
甯秋畫聽到身後緊随的腳步聲,眼底劃過一抹煩躁,這個人怎麼跟個牛皮糖似的,難道是她之前的話說的不夠明白嗎?
罷了,愛跟就跟,想自取其辱她也沒辦法。
腳下是木地闆,中間總有些縫隙,高跟鞋的尖跟忽然插入縫隙中,她一時不察,整個人忽然往前倒去。
就在她閉上雙眼,準備迎接大地的時候,一雙手臂攬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落入一個寬厚卻堅硬的懷抱裡。
腦袋砸在對方的胸膛上,撞得她有些頭暈目眩。
廊下挂着一排排的紅燈籠,燈光被罩了一層紅光,落在廊檐下的走廊上,使得整條走廊都沾染上幽然而暧昧的光。
這時前方一個包廂的門拉開,李行走了出來,一擡頭,就看到董霖。
懷中抱着一個年輕的姑娘。
李行愣了愣,沒想到這麼巧,他趕緊走了過去:“董總,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您。
”
他的目光卻是不着痕迹的落在那女孩身上,伏在男子懷中,看不清容貌,在男子高大的身體下顯得嬌小玲珑。
怪不得董總不近女色,原來有女朋友了,能被董總看上,想必家世容貌也是拔尖的。
李文一行人随後走了出來,李文也是認出了董霖,趕緊誠惶誠恐的走了過來。
吳珍珍和朱瑤則是站在門内沒出來,以她們的身份,恐怕董總還不屑跟她們說話呢。
吳珍珍看着董總懷中的女子,卻是十分羨慕,原來董總有女朋友啊。
朱瑤看了一眼,抿抿唇默默垂下了腦袋。
蕭雲和站在門内的陰影處,木制的紙門上映出一道曼妙玲珑的剪影,在這如垠的夜色裡,如同一朵悄然綻放的幽蘭,散發着淡淡的暗香。
甯秋畫心中惱怒,想掙脫卻發現那雙手緊緊的箍着她的腰,令她動彈不得,不由得勃然大怒,壓低聲音吼道:“放開我。
”
董霖卻沒說話,而是看向走來的李行,甯秋畫意識到撞到了他的熟人,她此刻的狼狽不想被外人看到,便也伏在他懷中不掙紮了。
董霖目光從李行劃過李文然後淡淡的瞥了眼門内,很快就收了回來。
吳珍珍悄悄拍了拍胸口,好吓人的眼神。
“員工聚餐?
”
李行說道:“帶兩個新人出來聯絡聯絡感情,讓董總見笑了,兩個新人董總還沒見過吧。
”
李行扭頭:“朱瑤,雲和,你們倆出來給董總打個招呼。
”
董霖明顯感覺到懷中的女子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
董霖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對兩個新人沒任何興趣,不待兩人出來便攔腰将懷中女子抱起,大步離開。
“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
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那女子伏在他懷中,頗有一種小鳥依人的嬌柔。
朱瑤走出來,看着男子大步離開的高大背影,喃喃道:“董總是陪女朋友來吃飯的吧?
”
李行歎了口氣,想到什麼,警告似的瞪向朱瑤吳珍珍,“今晚的事,誰都不準透露出去,否則别怪我不留情面。
”
幾人趕緊點頭,這點自覺還是有的,董總的八卦那能随便傳嗎?
蕭雲和走出來,目光靜靜的看了眼男子漸行漸遠的背影。
“也不知董總喜歡的女子是什麼模樣,一定是位漂亮高貴的名媛淑女吧?
”耳邊響起吳珍珍喃喃自語的聲音。
朱瑤倒是不以為然,公然摟摟抱抱的,想必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出身。
“行了,都别說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們回去,以後嘴巴都給我閉緊點,該說的不該說的心中有數,别給我找麻煩。
”
“放開我。
”确定那些人離得遠了,甯秋畫猛然從董霖懷中掙脫出來。
發型有些亂了,垂了一捋落在側臉,平添幾分凄美淩亂的美感。
甯秋畫捏緊了手包,腦海中想着那個名字,不可遏制的又想起故人。
是重名吧。
她不該心存幻想,那是絕不可能的。
月光下,女子目光恍然,似乎在追憶,有淡淡的憂傷如水銀一般流瀉而出。
女子眼中那些悲傷的情緒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如堅冰一般的冷漠堅硬,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董先生,你我萍水相逢,不過因家人相逼有今日一聚,互相交差即可,對彼此而言便是結一個善緣,除此之外,别無它意。
”
話落禮貌的點了點頭,轉身揚長而去。
女子背脊挺的筆直,步伐有些吃力,卻每一步踏的堅定而執着。
董霖笑了笑:“别無它意?
”
——
甯秋畫走出大門,走了兩步身子一歪,她趕忙扶住牆壁。
額頭上冷汗越來越多,她緊緊的咬着唇,不能倒下去。
“小秋。
”
一隻大手落在她的肩頭。
甯秋畫擡頭,面前是甯西俊美卻冷峻的面容,此刻劍眉緊蹙,雙目擔憂的看着她。
呵,他也會擔憂嗎?
甯西看着面前的少女慘白的小臉,她似乎極為痛苦,眉頭皺成了川字,冷汗密集,唇色是濃豔的口紅也遮掩不了的蒼白。
然而眼中卻滿是倔強,冷冷的看着他。
甯西歎了口氣,将她攔腰抱起:“我送你去醫院。
”
甯秋畫掙紮不動了,“不用,回家吧。
”
甯西大步往車子走去,聞言低頭看着她。
“老毛病了,用不着去醫院。
”
說完便閉上眼。
甯西将她放到後座上,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發動車子離開,車子退出巷子前,一個男人從門内走了出來。
甯西靜靜的看了一眼,又回頭看了眼在後座裡窩成一團的甯秋畫,她蜷縮着,小小的一團,柔弱又可憐。
——
李行出來的時候,董霖的車子已經離開了。
李行開車将蕭雲和和朱瑤送到玉蘭苑大門口,兩人下車,李行對蕭雲和說道:“明天上午别遲到了。
”
蕭雲和點點頭,轉身往小區走。
朱瑤快步跟上她,問道:“你一個人住可以嗎?
要不要我陪陪你?
”
“不需要。
”蕭雲和留下冷冷的三個字,将朱瑤甩在了身後。
朱瑤碰了一鼻子灰,也沒生氣,而是說道:“那好吧,你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
蕭雲和已經走的沒影了。
洗完澡,蕭雲和早早躺上床,然今日翻來覆去怎麼都無睡意。
心中有一種隐隐的躁動,似乎遺忘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然她卻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就是這種摸不着頭腦的感覺令她越發急躁。
迷迷糊糊間似乎回到了公主府的閨房,裝潢的典雅奢華,擺件個個名貴非凡,随便一件東西便是出自宮中珍品,價值連城。
拔步床上,紗幔輕搖,少女酣睡期間,外間四個丫鬟端莊守候,穿紫衣的圓臉丫鬟偷偷的對身邊的青衣丫鬟說道:“秋畫姐姐,已巳時三刻了,今日要參加宮宴,太皇太後派來的迎接郡主的嬷嬷已等候多時了,是不是要叫郡主起來了?
不然讓嬷嬷久候,恐怕太皇太後那裡……。
”
那青衣丫鬟杏眼櫻唇,肌膚勝雪,是一個秀麗佳人,雙手置于身前,站姿筆挺,端的是一個大氣端莊,通身的氣派不像丫鬟,反倒有官家千金的氣度。
聞言淡淡的瞥了紫衣丫鬟一眼,那紫衣丫鬟心中一震,便不敢多言。
“郡主昨夜挑燈抄書,歇的晚了,便讓郡主多睡一會兒也無妨,太皇太後疼愛郡主,自是不想郡主頂着困意入宮,嬷嬷會理解的。
”
紫衣丫鬟憤憤然道:“說來都是那荀嫣兒的錯,竟敢挑戰郡主的威嚴,以下犯上,害的郡主被禁足,還被罰抄書,我看那一鞭子輕了。
”
秋畫沉了臉色,冷聲道:“回雪,忘了越嬷嬷的警告嗎?
謹言慎行,禍從口出。
”
回雪臉色一白,趕忙低頭:“秋畫姐姐,我知錯了。
”
秋畫歎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你啊,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以後免不得吃虧,但你若不改,以後斷斷留不得郡主身邊。
”
回雪臉色瞬間慘白,“我……我以後定當注意,請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離開郡主。
”
“你要知道,越嬷嬷手裡有多少人盯着咱四個的位置,要想對郡主盡忠,便是從此刻開始,一個錯處都不能有。
”
回雪堅定的點頭:“我明白了。
”
這時裡邊傳來少女清澈懵懂的聲音:“秋畫?
”
秋畫立刻吩咐道:“郡主醒了,都行動起來吧。
”
話落推門進了閨房,她一步步走進内室,拔步床上,紗幔輕搖,少女曼妙的身軀若隐若現,幽幽的暗香淡淡的飄來。
秋畫一步步的走過去,就快走近了,那張床忽然消失了,周圍的一切忽然化為烏有,天地一片虛無,白茫茫一片。
她忽然慌張的大喊,“郡主?
”
沒有人回應,天地茫茫,獨她一人,她跑啊跑,卻怎麼也跑不出去。
“郡主……。
”
“小姐又在說胡話了。
”張媽歎了口氣,換了條毛巾,搭在女孩的額頭上。
“我可憐的小姐,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張媽說着悲從中來,看着那站在不遠處的年輕男子,眼神禁不住充滿了幽怨。
“少爺,小姐是早産兒,先天不足,醫生說這一生都要好好将養着,原先夫人在世的時候,把小姐寵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有好幾次小姐都差點挺不過去,夫人夜夜不得安眠,曾在佛前祈願甯折壽十年換小姐一生安康,小姐是夫人的命根子啊。
”
張媽說着淚如雨下,甯西眉頭深蹙。
“我知道你将夫人和先生的去世怪到了小姐頭上,認為是小姐間接害死了她們,可老婆子我今天拼着不要命也要說一句,那時候小姐才多大,就是個孩子,失去了疼愛的父母,她已經夠可憐了,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了,竟然将所有責任推到一個孩子頭上,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懦夫,這麼多年你對小姐的忽視,何嘗不是在逃避,你扪心自問,你對得起夫人和先生的在天之靈嗎?
”
張媽這些話憋在心中好久了,今日不吐不快,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甯西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露。
張媽看了眼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少女,蒼白的臉色、語無倫次的胡話深深的刺痛了張媽的心,她咬了咬牙,“有一件事,這麼多年來,一直憋在我心裡,當年夫人千叮咛萬囑咐要我爛在肚子裡,但我老婆子實在看不下去了。
”
甯西下意識後退一步,直覺她接下來的話不是他想要聽的。
張媽眼底劃過一抹痛快,“當初小姐之所以早産,就是因為少爺你。
”
一個晴天霹靂,甯西一屁股坐在沙發裡。
下意識搖頭:“不……。
”
張媽咄咄逼人的說道:“那年少爺你隻有五歲,吵着要夫人陪你去遊樂場,那時夫人懷胎八月,正是最兇險的時候,夫人不同意,你大哭大鬧,夫人哄你的時候肚子被你踢中一腳,夫人當時就疼暈了過去,都說七活八不活,當時大人孩子隻能保一個,先生毫不猶豫的保夫人,但是夫人拼着命不要也要救小姐,天可憐見,兩人都活了下來,但小姐……卻因早産而先天不足,這一生都要泡在藥罐子裡,夫人也因此落下了病根,當初先生帶夫人出門,名為旅遊,實際上就是去國外求名醫為夫人治病啊……誰知道路上出了車禍……。
”
“一切都是意外,難道就因為小姐打了個電話,你就把車禍的責任歸咎到小姐頭上嗎?
其實這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就是你,你有什麼資格埋怨小姐?
”
張媽句句泣血,字字誅心。
甯西面如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