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聖夜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當時的眼神，絕望與恐懼并存，她看着倒下腳下的孩子，她沒有跟其他母親一樣，撲上去心疼他，她甚至都沒有哭，除了驚恐與怨恨，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心疼地上那個，滿身是血的，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骨肉……

　　 陰聖夜記不清楚那個時候，到底有多疼，他還能想起那個女人被帶走時不甘心的怒吼聲，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他趴在地面上。

　　 年幼的孩子，還不懂死亡為何物，他也并不覺得自己會死，于是他第一次爬起來，走出了那個房間。

　　 他走出來的時候，正是黎明。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了，絲絲縷縷的陽光映入眼簾，他第一次見到陽光，知道外面的世界……

　　 陰聖夜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低頭看着小雪的臉，他懷中的小人兒滿臉淚水，早就聽得呆住了。

　　 陰聖夜避開了她的眼神。

　　 他并不想讓小雪去同情他，她的同情，于他來說，比淩遲還要痛苦。

　　 但他既然決定愛她，而她也答應了會愛他，就有權利，知道他的一切。

　　 他不想将來，由另外一個人來告訴她，陰聖夜是個什麼樣子的男人。

　　 山頂的風很涼。

　　 陰聖夜攏了一下衣服，将她裹的更緊了，雙手用力，将懷中柔軟的小身體擁的更緊，眼神看着遠去的地平線，天快亮了，也許他能和她一起看一次日出……

　　 就跟多年前，生命中第一次看到的一樣，也會很溫暖，這一次，會比那個時候，更加溫暖，明亮……

　　 他看着前方幽迷的夜色，繼續說着，那些少年時期，不為人知的事情。

　　 小小的男孩，第一次看到太陽，享受到陽光，但他沒走出多遠，就暈倒在馬路中央。

　　 左心口被刺了一刀，盡管他的心髒長在右邊，流了很多血，但好命的沒死，但流了那麼多血，重傷瘦弱的身體，也不足以支撐他走的太遠。

　　 陰聖夜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房子裡，一個過路的人販子救了他，他雖然瘦弱，但自幼生的精緻，治好了，可以賣個好價錢。

　　 那裡面還有許多其他的孩子，他們都在哭，唯獨他從頭到尾，不哭不鬧，人販子覺得驚奇，他是挨打挨的最少的一個……

　　 第3644章 我不止見過你，我還見過你的母親

　　 人販子覺得驚奇，他是挨打挨的最少的一個。

　　 後來沒過多久，也許是天生直覺敏銳，他在那些殺手闖進來的前一刻，爬牆逃走了，将身後的那些慘叫與痛哭，遠遠地抛到了身後……

　　 之後的兩三年，他一直都在流浪，見識過千奇百怪的人，漸漸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被殺的理由……

　　 複仇的種子就這樣，在心裡發芽，生根，一發不可收拾……

　　 陰聖夜低頭看小雪，看着那張純淨甜美的面孔，想起多年前，這個小少女的母親，因為她的那一點憐愛，改變了他的一生。

　　 “其實小時候，我不止見過你，我還見過你的母親……”

　　 小雪大眼睛濕漉漉的，睜大了一下，下意識的說，“媽咪很好……”

　　 “對，她很好，”陰聖夜揉了一下她的額頭，“跟你一樣，都是天使。
”

　　 這對母女，都給了他人生中，最純粹的溫暖，是将他從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中，拉出來的人。

　　 小雪看了許久，清澈的大眼，微微一彎。

　　 陰聖夜揉了一下她的額頭，目光平視前方，用一種清淡的，仿佛在說别人的故事，叙述故事的後續。

　　 後續……

　　 無非就是用盡一切手段往上爬而已，期間黑暗與血腥，不适合小少女聽……

　　 很多年後，等他終于報了仇，大權在握的時候，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女人。

　　 他并沒有刻意去找她。

　　 隻是陰家滅亡之後，他莫名的想要告訴她一聲，于是他找到了她，很容易就找到了……

　　 曾經嬌媚漂亮的臉，變得形容枯槁，唯獨眼睛裡的兇狠與貪婪，與當初别無二緻。

　　 她看到他的時候，幾乎是撲上來拉住他的袖子，瘋狂的訴說着什麼。

　　 她說了什麼……

　　 讓他把這個地方的人都殺光……

　　 讓他将陰家的人都殺光……

　　 讓他帶她回去，她要做人上人，要将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人，全部殺光……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問候過他一句……

　　 陰聖夜想，也許他真的天性涼薄，又或者這麼多年黑暗血腥的經曆下，那顆心已經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了。

　　 他說，“陰家的人都死了。
”

　　 女人欣喜若狂，然後下一秒鐘，陰聖夜揮開了她的手，轉身，毫無留戀的離去。

　　 女人扭曲的神情僵在臉上。

　　 四周圍那些懼怕恐懼的眼神，在錯愣一瞬間過後，反應過來，撲上來對她就是一頓撲頭蓋臉的暴打。

　　 陰聖夜聽到身後傳來的，凄厲的慘叫聲，沒有回頭。

　　 女人凄厲的詛咒他，似乎現在還萦繞在耳邊，她滿臉是血，哭着詛咒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