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夕有些複雜地望着沈清漪走到房間中央。
——雖然女一這個角色是最有吸引力的，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沈清漪的外形條件并不适合女主角，不是不美，而是那種美太過柔婉精緻。
當初葉七夕在監獄中畫《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時候，設定葉桃夭就是一個中上之姿，眼睛清亮有神、氣質堅韌帶着英氣的女性角色。
剛剛沈清漪的自我介紹裡也說了，她才在表演系讀大三，而且之前也沒用過拍電影的經驗，現在來挑戰一個與自己不相符的角色，顯然難度是很大的。
……
葉七夕心思百轉，有些顔控的她忍不住想如果沈清漪面試女一失敗了的話，不如再給她一次機會去面試女二，條條大路通羅馬，何必在一棵樹上固執着吊死呢？
正當此時，劇務助理按下計時器，輕聲地提醒。
“沈小姐，你有五分鐘到底時間，表演開始。
”
“好。
”
話音剛落，沈清漪的眼神當即就變了，她眉宇微皺，整個人十分警惕地将兩隻胳膊斜抱在腰上，仿佛那裡有個包裹似的。
——章導的面試很苛刻，最開始的海選，必然是無實物表演，也就是說，這場路遇山賊慘遭劫财劫色的戲，要由沈清漪一個人全憑想象力出演。
山賊是不存在的，手中的包裹，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明明沈清漪還是先前那個模樣，但是一種略帶疲憊、又不得不強撐着的緊張感，就從她的神态中透露出來。
沒錯，按照劇情發展的這個時候，女主家剛從軍妓流放的路上逃出來，她整個人的狀态不可能是精神奕奕的。
而懷裡這個無實物表演出來的包裹，也是女主唯一的家當，這一路風餐露宿，唯一的一點銀錢，女主自然要好好保管。
……
葉七夕看到沈清漪的初始變化，眼睛微微一亮，而她旁邊原本漫不經心翹着二郎腿的章導，也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演戲最重要的就是細節可信，這個初出茅廬的大三學生，說不定是個可造之材，大家心裡都忍不住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而就在這時候，沈清漪一邊疲憊地走，像是感覺到前面出現了什麼江洋大盜似的，她那雙略微黯淡的桃花眼忽地就瞪大了一瞬。
“别動刀……大哥高擡貴手，我懂規矩！
不過我包袱裡隻剩下幾塊銅闆，都，都給你們……”
也不過是片刻功夫，沈清漪連連倒退三步，她原本柔婉的音色，此刻刻意壓低了一些，變得有些雌雄莫辨。
但僅僅是這樣是不夠的。
葉七夕眯了眯眼睛，正尋思着沈清漪接下來要怎麼演。
忽然之間，沈清漪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她那個花費三分鐘綁起來的高馬尾，突然就松垮起來！
那一瞬，黑發如瀑布般流瀉，一種绮麗動人的美，從她身上流淌出來，神态固然還是疲憊的，但那眉那眼，足以令人察覺出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嬌娥。
“别過來！
”
而幾乎是同時，沈清漪的手往前一抛，仿佛急匆匆地丢了包裹，又被誰推到了地上。
“去死！
”
她的右手在發抖，好像握住了什麼東西，那一刻，她的臉上有種孤注一擲的兇狠，往前狠狠地刺。
沈清漪對着空氣連捅了好幾下，她的手是抖的，表情卻是格格不入的兇殘。
——盜匪被她奪了刀，捅死了。
過了十幾秒，沈清漪才粗喘着氣，停下，她的頭發已經成了亂糟糟的一團，黏答答地貼在臉上，汗如雨下，再也說不上美，隻剩下滿滿的驚悚。
女人整個人徹底跌坐在地上，狼狽到了極點。
沈清漪喉嚨卡着一口氣，她盯着前面的東西，眼瞳不敢置信地一縮。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吓到了，她踉踉跄跄地想要爬起，可是沒能爬起來，就連腿都是軟的。
——她殺了人。
一個在二十一世紀，連殺隻活雞都要做好心裡建設的她，卻在這種生死關頭，用自己的醫學知識，紮進了對方的頸動脈。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聲音卡在了喉管裡，想要尖叫，想要哭泣，可是她什麼都做不到。
女人眼裡的情緒如同海浪般狂湧，可是眼淚卻凝在眼眶裡，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害怕到了極緻，人是會僵硬的。
沈清漪的臉已經蒼白若雪，她本來就沒化妝，而那唇也失了血色。
……
表演時間到此已經差不多四分鐘，還有一分鐘就要結束了。
葉七夕被沈清漪迷了眼睛，覺得這女生表演的很好，她在沈清漪開始演丢了包袱奪過盜匪刀子的那一刻，就已經完全挪不開視線了。
而沈清漪終于強撐着身體站了起來，她匆匆忙忙地往前一撈，手哆嗦着像是撿起那個丢下的包裹，同時還把殺人的匕首拔了出來，放入懷裡。
又垂下腰，在空氣中胡亂地摸索了一通。
顯然，是在反搶劫，盜匪死了，但身上總歸還有兩樣值錢的東西。
沈清漪這裡根本連半句台詞都沒說，可是仿佛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就是存在着那樣一具流血的屍體。
搶了東西，她有些發麻的再朝先前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她已經顧不上埋掉他了，隻是匆匆忙忙地狂奔。
她得逃命。
沈清漪摟着那些反搶劫來的東西，慌不擇路地朝門口奔去。
——亂世之中，誰容得下你傷春悲秋。
她動作起初還哆嗦着，到後來越來越快，神色也有種近乎麻木的鎮定，以及男人一般的狠厲。
那種眼神，與嬌柔若水的女性标簽已經背道而馳了。
……
“停，時間到！
”
劇務組助理很快掐了表。
而沈清漪幾乎是同一時間站定，頭發很狼狽，臉上的汗水也幾乎淋漓，而那雙眸子帶有眼淚，卻一顆都沒掉下來。
但最令人感歎的是，沈清漪那種入戲的情态不見了，她整個人又變得松弛柔和。
葉七夕徹底被征服，忍不住擡起手，率先鼓掌。
“演的好！
”
“謝謝。
”
沈清漪臉上笑容淡淡，十分謙卑地朝葉七夕點了點頭，而後又轉而望向章華導演。
試戲成不成功，主要還是由導演評定——
(本章完)